①

你猜赵半仙为何会惊坐地上，原来他给自己闺女赵翠芬起的这一卦，书上写着：产子，命悬一线。

赵翠芬自生气离家出走三月有余，在家没发现有啥异样啊！怎么就产子，还命悬一线？

急忙叫了老婆子，翠芬娘听他急头怪脑的又叫又喊，小跑到他跟前，只见他脸色有些泛白，以为他不舒服。还没问出声，赵半仙就呼吸急促地问：小芬在家时，你发现啥没？

“没啊，她能有啥，该吃吃，该喝喝，不用上学，被我养胖了呗！”

顺着老婆子的话，他重复一句：被你养胖了！

“啊！你说什么？她真的胖了？”他这一大叫，把翠芬娘吓一跳，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嗔怪道：你瞎嚷嚷啥，自家闺女胖了不好吗？我喜欢。说完还用眼斜老头一眼，意示不满。

赵半仙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只好气呼呼拿出他平时的相书，指着其中一行字道：你看看，这是我刚给她起的卦。

翠芬娘拿起一看，简单的几个字，让她愣在当地。

片刻，她怯生生地问：她爹，你这准吗？

赵半仙拿眼剜她，你说呢？末了，又问：你难道就没发现她和以前有啥不一样？

翠芬娘想了想，她这一回在家饭量大了，有时腌的凉菜里总爱放醋，我还笑她，咋到学校吃食堂饭，把胃给调过来了，难道她、她……

翠芬娘不敢想，这死丫头，这是给咱们老脸上贴金啊！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有人在大门外高喊：半仙，去大队部，有你电话，看是不是有人找你起卦？

老俩口一听，赶巧不巧，这时候有人找，赵半仙有些心神不定，拉着老伴说：你和我一起去，说不定是这死妮子有事。

两人快步走到大队部，几人都在外面聊天，屋里没人，电话听筒放在一边。他急忙上前接过，刚喂一声，就听里面有声音传来：你是赵家村的赵半仙吗？快来县医院妇产科，你家闺女大出血。

赵半仙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电话掉在地上，里面还在说啥话，他一句也没听清，翠芬娘急忙接起，里面已是嘟嘟声。

两人抬腿出屋，有人看他们出来，刚想和他们打招呼，就见二人已急匆匆走出门外。大家笑说：这半仙，又急着去挣大钱了。

二人急搭车去县城医院，找到妇产科，只见不断有护士进进出出，他赶紧拉一护士问情况，一听来人是赵翠芬家属，先让他们去抽血化验。

②

看着躺在床上的闺女，老俩口心疼不已，抢救半天，总算把小命给保住了，听说引产的胎儿六个月大，是个男婴。

赵翠芬白着一张脸闭眼窝在床内，此刻她不想说一句话。脑子乱哄哄的还是那女人揪着她打骂的场景，而那个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她刚才还希望他能帮她的想法顿时化为泡影。

那女人五大三粗，对准她的的腹部就是一脚，又伸手揪她的头发拖拽在地，而她笨拙的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女人又骂又打踢倒在地。她顾不上头脸用手捂着越发疼痛的肚子，那女人见了更加生气，直接抬脚对准她高高鼓起的腹部就是一击。她“啊”地大叫一声，一股热流从下体喷涌而出。

那男人听她凄惨的叫声，回头一看，地上一滩血触目惊心，他站起来拉住还要抬腿的女人：“求求你别打了，出人命了！”

那女人一看，吓得立马收脚，因为抬腿过高，一时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在赵翠芬身上，痛的赵翠芬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大街上行人都在看热闹，见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沾一手的血，骂骂咧咧吐一口吐沫在地：小婊子，咱走着瞧。说完，推开围观的人扭着两瓣胖屁股而去。

有人看情况危险，赶紧在路边公用电话亭打了救护车，等把人送到医院，只有病人一个。值班医生一看情况，出血时间太长，胎儿是保不住了，准备做引产手术。慌乱中，病人竟然吃力地挣开眼，说了一句：“赵家村，我爹，赵半仙”。人又晕了过去。

③

住了几天院，大夫看情况好转，就建议病人回家养着，交待了注意事项，翠芬娘不住抹泪点头，她知道闺女小芬这次受大罪了，但对方一直没露面，闺女又一声不吭，二人谁也没多问半个字。赵半仙知道，闺女这次是恨上了。

回到家天刚擦黑，农村人一到夜晚出门少，邻居都不知道他们家发生命悬一线之事。之后，赵翠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老两口都唉声叹气。

期间，不时有人上门找赵半仙求卦，最初，他一没心情，二没精力，把好多人都拒之门外。有一个小伙子无奈就坐在他家大门外不走，看到他出门挑水，就主动接了他扁担，他也无心拒绝，就坐在门前石头上抽烟。

等来人挑了水进屋，他也跟着进来，小伙子把水倒进水缸，又拿了扫帚把满地院子的落叶扫净，才双手放在两边裤腿旁，求助般看着半仙。

赵半仙看这小伙子人勤快，长得也顺当，就是穿戴差些，他也没当回事，经常接触人多了，见怪不怪。

指着身边的椅子让小伙子坐下，问明来意，小伙子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叫张立扬，今年25了，父母双亡，想问半仙，我能娶上媳妇吗？

半仙问了他的出生日期和时辰，掐指一算，沉吟半响道：婚姻有戏，不出一月。如果倒插门，你可愿意。

小伙子迟疑片刻道：只要能娶上媳妇，倒插门也行，我没父母，每年回去扫扫墓也行。

半仙一听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孝顺之人，他叹口气道：你有心了！

他们的对话，正好让出门的赵翠芬听到，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冷漠地进了厨房。

问了小伙子的家人和住址，这孩子一门独大，12岁没了父亲，22岁又去了母亲，听后，让赵半仙心抽搐一下，给别人起了这么多卦，他忽然心生怜悯。

等赵翠芬端了烧好的热水给他们一人一碗，那小伙子看她的眼神也直了，赵翠芬不由瞪他一眼，慌得小伙子手一抖，热水洒到裤子上，烫得他直接跳了起来，没想到一下和站在他面前的赵翠芬脸对脸碰了一下。惊得小伙子手里的碗直接扔掉地上。

赵半仙心里不由一动，再看看小芬，俏脸粉红，本就苍白无色的脸，此时灿烂一片，面如桃花的红晕简直摄人心魂，连赵半仙常看闺女的人，也禁不住直夸自家孩子好看。

④

那小伙子走后，赵半仙径直走到闺女屋前，屋门没关，小芬坐在床前，胳膊支在桌子上，正在想心思，他没来由心揪一下，知道孩子心思重，也不多说啥，直接了当道：刚才那小伙子咋样？我给他起的卦正好和你有关，他父母双亡，一人做主，你的事没人知道，也没人给你为难，那孩子心善，至少不会欺侮你。离咱们家远些，有一百多里地，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就去给你提亲？

赵翠芬想也不想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想走得远远地，没人认识，他人老实，可以相信，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赵半仙最佩服女儿的果断，一件事，只要她想通后立刻就办，这点儿最像他。

正要出门，翠芬忽然叫了一声：爹，你和娘都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半仙摇摇头，不用说，我知道，以后你自己操心自个儿的事，别伤着自个人就好。

她点点头：爹，我明白，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和娘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⑤

真的如半仙所言，这小伙子不出一月果真娶了媳妇，并且貌美如花。

他本想借钱体面风光一把，让那些笑话他的全村人看看他的如花小娇妻，可赵翠芬一概不允，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如果想大办，就取消婚约，从此免谈。

小伙子看比她小六岁的媳妇，感觉她好象比他还大，说出的话就是让他无法反驳，有一种气势让他想顺她、听她、宠她、珍惜她。

赵半仙穷其几十年的起卦积蓄，都给闺女做了陪嫁，为的是让他们把破屋修整一新，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

小伙子看岳父这么大方，心中自是感激涕零，望着娇柔的赵翠芬，如花美眷在怀，他对赵半仙道：放心，我没有爹娘孝敬，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父母，小芬想家了，我们就回去住，要不然你们就把这里当家。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说得小芬娘哭的像个泪人，抱着赵翠芬娘俩儿哭的难分难舍，让两个大男人也眼含泪花。

但赵半仙赠送的嫁妆，并没有让这个家焕然一新，你道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