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幸福花花
2018.06.13.星期三 天气：阴
1
在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车，又转了几次车后，我和甜甜疲惫地回到了婆家。
枫在家门口欢喜地迎接着我。
婆婆高兴地抱起甜甜，左一句宝贝，右一句宝贝地亲着孩子，亲得满脸都是口水。
公公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只能卧床休息。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比以前更瘦更苍老了。
见我们母女回来，他先是一愣，而后冷冷地说：“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怎么还舍得回来？”
“爸，你好好休息！我去整理一下房间。”我轻声说完，转身离开了公公的房间。
那天，婆婆杀了一只家里养了快三年的老母鸡，煮了一大桌子的菜。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得很开心。
晚上，婆婆一直拉着我的手，滔滔不绝地跟我聊着，我不在家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直到我一直打着哈欠，眼睛在打架，婆婆才依依不舍地回她房间休息。
婆婆虽然没有读多少书，但她真心善良、善解人意，她更是诚心诚意地对待我，把我当作自己的亲闺女。
每次我与枫吵架，不管是谁的错，婆婆都站在我这一边，她始终觉得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婚礼，已经让我受委屈了，枫再跟我争吵，更是对不起我。
有时我在想，我是何等地幸运，遇到一个那么好的知心婆婆。
2
因为婆婆要忙地里的活，公公身体还未痊愈，我跟枫便决定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我主动打电话跟父母说了枫家里的情况，并保证等公公的身体恢复后，就回去上班。
枫又开始去镇上骑摩托车载客，婆婆整日奔波于田间劳作，家务活和照顾公公的事情，便由我承担。
公公脾气古怪又急躁，他喜欢吃的菜，必须餐餐都有，他讨厌的菜，如果出现在他的碗里，他就会对我恶语相向，说我故意刁难他。
为了不让枫左右为难，我默默地承受着公公的各种挑剔和所有坏脾气。
婆婆了解公公的性情，只要她得空，都会自己亲自伺候公公，不让我受气。
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公公对婆婆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未能帮公公，生一个孙子，他才会看我不顺眼呢？
3
“枫，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那天，我咬咬牙，坚定地跟枫说。
“你真的愿意吗？可是再生一个孩子，压力会更大呢！何况我们家条件也不是很好。”枫有些犹豫，但他眼里却溢满了期待。
“美好的生活是人创造的，我爸妈也是两个人齐心协力，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小有成就。只要我们两个一条心，努力打拼，总会过上好日子的。”我鼓励着枫。
那夜，我与枫柔情似水地缠绵着，我们尽情地享受着鱼水之欢。
公公得知我想要生二胎的想法后，对我的态度似乎柔和了一些。他的坏脾气，在我面前也有所收敛。
婆婆也乐开了花，每天不管干活多累，都会带回新鲜蔬菜，买回当季水果给我吃。
婆婆知道我爱吃粽子，从未包过粽子的她，兴致勃勃地跑去跟别人学了好几天后，亲手为我包粽子。
纵使没有妈妈包的好吃，婆婆的那份真心实意已让我感动不已。
4
三个月后，我如愿怀上了二胎。枫抱着我，欢天喜地地转着圈圈。他变得更忙碌了，每天早出晚归。
他除了买烟的钱，其余钱都是赚多少，交给我多少。
他说，我想吃什么就买，不要舍不得花钱，他身强力壮，钱没了，可以再去赚。
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欢喜的是，初见时的那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枫，又回来了。
熬过了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喝白开水也会吐到，胆汁都出来的孕前三个月，我的睡眠和饮食终于恢复正常了。
公公却在此时，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枫带我去县城医院，找熟人做B超。如果是男孩就留下，是女孩就做掉。
我坚决不同意。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是我和枫的爱情结晶。
枫左右为难，摇摆不定。他不想违背公公的意思，亦不愿让我伤心。
就为了此事，家里的气氛一度变得死气沉沉，谁都不愿妥协，谁都不愿被说服。
一家人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边。大家各怀心事，互不相让。
最终，在婆婆的劝说下，我同意去做胎儿鉴定，但无论男女，我都不会放弃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
5
我和枫两个人去的县城。一路上，我们十指相扣，默默不语。
在焦急地等待中，做了一次最漫长而痛苦的B超。
“是个女孩，不过很健康。”帮我做B超的那个老阿姨医生，一脸平静不疾不徐地说着。
“医生不是说很健康吗？我要留下，她是我的孩子，再苦再累，我也要留下她。”我异常激动地哭出了声，双手死死地拽着B超单。
“好啦！听你的，我们留下孩子。”枫心疼地一把抱住我，抱得紧紧的。
回去的路上，我累得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枫接到了电话，他讲话的声音很奇怪，貌似跟人吵架的样子。
6
“不是跟你说了女孩就做掉吗？你们还回来干嘛？”我们前脚刚踏进家门，公公就从他房间走出来，气势汹汹地大声嚷道。
“爸，宝宝很健康，我舍不得。”我小声地回应着，声音低到了尘埃里。
“好，你舍不得是吧？那就继续生，直到生到儿子为止。我倒要看看你多能生。”公公扯着嗓子，越说越激动。
“两个闺女也挺好的，干嘛非要生到儿子。”我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说服公公。
“女儿终究是替别人白养的，你们必须得生一个儿子，否则我死了都没有脸面去见我的祖宗。”公公说完，拖着病体，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晚上，婆婆干完农活回来。当她得知我肚子里的二胎又是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后，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公婆都希望我二胎是个男孩，既延续了他们家的香火，又儿女双全。但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说了算。
我也希望自己有儿有女啊，可事与愿违，我能怎么样呢？
更让我无助和绝望的是，原本一直支持我的婆婆和枫，在二胎这件事情上，莫名地跟公公站在了同一战线。
枫不知道被谁洗脑了，也在有意无意地劝我打掉孩子，说我们都还年轻，只要身体调养好，以后还有很多怀孕的机会。
他宁愿现在有些遗憾，也不要将来后悔一辈子。
他还跟我讲了好多，没有生儿子的老人，往年生活都很凄凉，甚至连死了，都没有人给他们上坟。
连平时总替我着想的婆婆，也都在暗示我，让我放弃这个孩子，她会给我好好坐小月子，不让我的身体留下后遗症。
一心想要留下孩子的我，给枫发了一条信息后，赌着气，独自一人回了娘家。
7
母亲看到身怀六甲的我，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父亲得知我二胎又是女孩后，沉默不语。
母亲说，枫家的条件不好，生下二胎女孩，以后不可避免地生三胎，孩子一多，开销大不说，教养孩子更是让人头疼不已。
说我这一辈子，就被几个孩子套牢了，想做什么都跑不掉了。
母亲还说，她并不完全是重男轻女，她是真心为我考虑，劝我先不要这个孩子，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我跟枫应该先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等生活水平提高了，各方面的条件都成熟了，再要二胎也不迟。
闺蜜也不赞成我生下这个孩子，她的看法跟我母亲的不谋而合。
伤心、痛苦和绝望一一涌上心头，我打电话给枫，问他最后的决定。毕竟孩子是我跟枫两个人的，他也有一半的决定权。
“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孩子的事情，我们再作打算。”枫似乎没有了，让我流掉孩子的想法。
8
既然父母闺蜜都不支持我，那我还留在他们身边干嘛呢？我只能又回到枫的身边。
“想通了吗？明天就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公公一看到我，又开启了唐僧的唠叨模式。
公公只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可以为他延续血脉，他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
“不，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我发疯似地咆哮着。
公公愤怒地把茶几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气得全身发抖，踉踉跄跄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枫让我不要激动，别跟公公怄气，等过段时间，全家都接受我怀女孩的事实后，就好了。
然而，事实上，公公并不接受。
身体还未痊愈的他，为了逼我打胎，每天都找各种借口跟我和枫吵架，家里每天都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
公公甚至还以绝食，以上吊自杀来威胁我流产。
最后，我和枫都累了，倦了。决定放弃自己的孩子，以保全家的安宁。
9
只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对公公的成全，原来只是一场致命的误会。
引产手术时，胎儿已经快五个月了。当医生告诉枫，我流掉的是一个健康男孩时，枫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躺在床上，只能无助地，任悔恨的泪水，肆意地流淌。
婆婆知道此事后，哭得稀里哗啦，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作孽啊，作孽啊！”
公公原本抱恙的身体，经过此事的打击，病情加重，又被送进了医院。
家里又忙成了一团，婆婆除了要去地里干活，还得照顾住院的公公和坐小月子的我。
家里缺钱，枫白天载客，晚上帮别人送货。他每天累得，一回到家倒头就睡，对我的关心越来越少。
我们之前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陌生，变得越来越无话可说。
错失二胎，成为了我们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10
一个月后，我带着甜甜回了娘家。枫以照顾父母为由，留在了家里。
父母为我找了一间单身公寓，并付了半年的房租。我把甜甜送去幼儿园，自己也找了份工作。
不过，甜甜可能水土不服，回来三个月了，她几乎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感冒发烧咳嗽。
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顾甜甜，各种心酸，各种难受。
每次打电话跟枫倾诉，让他来我身边一起照顾甜甜，可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时间久了，我也不再为这个问题纠结了。
一年后，我把甜甜送回婆家，让婆婆照顾。枫说好了跟我一起回娘家上班的，却在火车快开时，临时改变主意。
望着头也不回，走得坚决的枫，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个不停，心痛得无法呼吸。
11
我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隔三差五打电话回去，或是跟枫和甜甜微信聊天。
虽然父母在身边，我也时常回去家里。但我的心似乎依然还在枫身上。
我无数次地劝说他，带甜甜来找我。而他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我。
甚至在我得了重感冒，住院了半个月，让枫来看看我，他依然有借口拒绝我。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在一次又一次伤心落泪之后，我难过地质问枫。
“我一直都爱你，如果你心里也还有我，就回来我身边。”枫从来都只会让我回去。
他不知道，我只要回去，一看到公公，一看到那个家，我就会想起，那个可怜无辜，活生生被我们扼杀的孩子。
我已经无法再面对，那个一直挑剔我，一直看不起我，一直把我当外人的公公。
他对我所有的不好，我都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但他逼我引产的事情，我这辈子也无法释怀，无法原谅。
即使我再爱枫，中间隔着一个奇葩公公，也是我们永远也过不去的坎。
枫说他放心不下已经年迈的双亲，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始终是他的父母。
12
在我和枫两地分居了一年多后，我们平静地谈妥了离婚的所有事宜。
甜甜的抚养权归枫所有，我每个月给甜甜600元的抚养费，每年付一次，直到甜甜成年。
当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依然隐隐作痛。
一段七年多的婚姻，跌跌撞撞，坎坎坷坷，终于还是画上了句号。
离开时，婆婆哭成了泪人，一再嘱咐我，有空要记得打电话给她。虽然不再是一家人，但她还会把我当成闺女对待。
我抱着婆婆，瞬间泪如雨下。是啊，在这个家里，她一直对我很好，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我好。
我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老人。也心疼起这个老人，她一辈子任劳任怨，为人善良热情，却被困在了这个家，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
跟甜甜说再见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纯真的孩子，或许她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以后将不会在一起疼她、爱她、保护她了。
13
“枫，好好善待我们的甜甜。祝你幸福！”我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
“你放心，我会的。也祝你幸福！”枫的眼睛红红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再见！”说完这两个字，我忽然想起陈奕迅的十年那首歌。
我咬着牙，忍着痛，艰难地一步步向前。
曾经的我们，那么执着，为了爱情，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赴汤蹈火，可以不顾一切。
如今的我们，犹犹豫豫，无法毫无顾忌地去爱，去付出，去拥有。
或许结束，才是最好的答案吧！
对于枫，我曾经那么浓烈，那么固执地爱过。
爱过，我依然不后悔。我只是遗憾，自己不能和枫一起，去陪伴甜甜成长。
只愿枫和他的家人，可以温柔以待甜甜。这是我对枫，最后的一点期许。
后记：甜甜没有受到我们离婚的影响，她每天都开开心心地上学。周末有空常常主动打视频跟我聊天。
婆婆也会打电话跟我谈天说地，我们就像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和枫之间，我们只会聊与甜甜有关的话题，再无其他。
因为真心爱过，所以我希望枫以后可以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女人，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至于我，并没有想太多。我现在只想趁这个单身时光，好好上班赚钱，节假日好好陪伴父母。
其实，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成长。若爱，请深爱！若不爱，请放手！
放手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一种成全。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别人。如此，也不错！（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