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请不要火葬我。
我已足够漂泊无定,不能连风也忘了我的名字。
当我死后,我的葬礼要无比风光,戏要唱三天三夜,唢呐要吹它个昏天暗地,棺材最好是金丝楠木,再不济就红木吧。但是,我是这个小城里最富裕的人,这些当然都算不了什么。如果能把我那副最破烂的纸牌,整整齐齐码好,贴身放在我的心口,那这就是全世界最盛大的葬礼。
我所有的金钱和名誉都是这副宝贝帮我赢来的。金钱和名誉,然后就是可爱的情人、舒适的绸缎、富丽的宫殿、名车宝马、金银宝石……没有这副纸牌,就没有我,也没有我的一切。如果能让它陪葬,那这怎么不算是全世界最盛大的葬礼呢?
我不是赌徒。赌徒没有尊严,没有上帝的眷顾。而我遵守底线,只摸字牌不赌博,并且在一个树洞里发现命运送给我的礼物。从此,我从赌场里的苦行僧,被命运点化成常胜将军。
我靠着这副牌,赢了千遍万遍。你要问世间还有什么神不曾现世而为人所知,那么就只能是我手中这副纸牌。他是所有牌的天神,没有一个不听他的指挥,没有一个不向他俯身称臣!
而当我手握着它的时候,我的余光只能看见牌桌上对手布满血丝而暴出的眼珠,他们的心在颤抖,为即将到来的倾家荡产而流血。但我是一个有尊严和底线的人,嘴角根本不会漏出一丝快意的微笑,最多只是踢掉鞋子,跳上桌子,疯狂扭动着身体,挥舞着三天没洗的内裤,缓解一下这几晚的僵硬。
简单舒展完身体后,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疯子拖下了台,他们疯狂的拳脚和愤怒全都施加在我的骨头上,肋骨断了三四根。但我既不动弹,也不呻吟,只是直直地瞪着他们,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我的反击除了发出一声轻响,又为我带来狠狠一拳。
这些毫无尊严、毫无底线的赌棍竟然什么也不付,拿着钱就滚了!临走前,还把我的幸运天使给撕烂了!混球!狗娘养的婊子!
我哭着泪,颤抖着把我的幸运天使一点一点拼接起来。在泪眼朦胧中,似乎它在一点一点复苏,天使的伤口在神的魔力之下悄然愈合。
牌场教给我一个真理:见好就收。牌场上的输赢会使人发狂,嫉妒会让输家面目全非。但我是一个有尊严有底线的对手,从不会心理失衡,因此我从没有输过。
我把我的幸运天使,用丝绸小心翼翼包起来,贴身放在我的胸口。因为我发现,只要它在我的身边,我想要什么牌,就会抓到什么牌。我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像猎人一样恶劣玩弄着迷路的羔羊。
我看到老赌棍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时,就知道是收手的时候了。我从没犯过法,只是赢钱,哪能赢走他的命!
靠着这一份仁慈,我拥有了一座带花园的美丽别墅,一位窈窕的妻子和一双健康可爱的儿女。我还购置了一座美丽的热带海岛,海岛上住着我的十位情人。所有的人对我毕恭毕敬,总是热烈地称呼我为D先生、D先生的。从此一个叫阿蛋的混蛋消失之时,就是一位D先生莅临此地之际。
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最后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