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书骏办公室窗外的紫叶李的小粉花星星点点的在树枝间摇曳着,玉兰也在指丫间怒放了,春天来了,这样的季节总给人希望。
书骏今天值班,查完房,正准备去急诊科有事,他打开手机查备忘录,发现亦婷半小时前留言:今天我往爸家打电话,那女人接的,她在家给爸爸熬鸡汤,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医院,正是和爸爸深谈的好机会,一会儿去你们医院。
书骏走过三号病房,发现正是亦婷,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面朝爸爸,她的声音不像在跟一个病重的说话:"爸,您通过这次病,是不是也该想想以后的事了。“爸爸闭着眼,紧闭的嘴唇微微抿了抿,没有说话。亦婷继续试探着,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心情,缓和了一下声音,有一点讨好地口吻说:”爸,我知道阿姨这么多年对您挺好的,但是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人家有自己的爸爸,他不会把你当成亲爹的。“
亦婷爸爸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看亦婷,又闭上了,然后从紧闭的嘴唇之间挤出几个字:”你想说什么?“我和姐才是您的亲骨肉,血浓于水,以您的情商和智商,您不会拎不清的,这点我相信!”亦婷爸爸使劲闭了闭嘴吧,好像怕肚子里的话,一不小心流出来似的。
亦婷提高了一点嗓门,但还是充满感情地说:“爸,我和姐跟着妈妈,为了您的家庭和谐,我们很少去吧,我们已经做的够可以了吧!”爸爸似乎失去了耐心,有气无力的声音里有一份固执的倔强,一字一字的从口中缓慢吃力的但非常笃定的语气催她:“快说,你们想怎样?”“我和姐姐的意思是给他们点钱,打发她们母子走人,起初她不就是冲着钱吗?要不然,你若是个穷光蛋,又老又穷看她跟不跟你那么久?”亦婷撅着嘴,一副娇嗔的样子。
“我就是我,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我只看结果!"亦婷爸有点激动,咳嗽了几声。亦婷准备一鼓作气,不顾爸爸气得涨红的脸:”爸,您看到的结果,不是最终的结果,她现在还没到手呢,她现在当然得表现给您看了!“
”那你也表现给我看看啊?啊?十年前,如果不是她,我到不了现在,胃癌晚期,切除了四分之三的胃,是她一天八顿饭,精心调理,我才能活到现在。“
那她的目的不单纯,她都是为了钱,为了让他的孩子过上她一辈子也给不了的好日子,你以为她那是对你好啊?那是看着你的钱好,别自欺欺人了您!”
“你们也花我的钱,你对我好了吗?”
“我们怎么不对您好了?”
“你们知道我一天吃多少药吗?我生命垂危的时候,几次抢救,你们在哪里,给你们打电话,找到人了吗?不到要钱的时候,我能见到你们吗?”
“您不是身边有她这个保姆吗?如果没有她,您看我和姐姐去不去?”
当初我胃癌晚期时,公司面临困境,你们的妈妈以为我就要完蛋了,带着能带走的一切和你们一走了之,这些你没有记忆了吗?”
“那不是假离婚吗?”
“既然是假离婚,为什么不来照顾我,为什么不拿钱来?是她卖了老家的房子,为我治病!”亦婷爸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床上的被子也像气疯了一样,跟着颤动。
这时书骏处于职业本能,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给亦婷爸戴上了氧气罩。这时,亦婷爸爸的妻子也来了,她放下保温笔,一边擦夺眶而出的眼泪,一边慌乱又不失温柔的安慰着,:“不要急,啊,有话好好说啊。”
亦婷冲她轻蔑地一瞥,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字字充满杀伤力:“有你,好不了,你和谁在一起,也改变不了是保姆的事实!别以为自己穿上几件像样的衣服就麻雀变凤凰了,乡巴佬!没素质的乡巴佬!别假惺惺了!”
书骏给病人整理好呼吸机,转身使劲拽着亦婷走出了病房,一直把她拖到走廊尽头才猛地松手。
“干什么你?你松手!你到底是选哪边儿站的?让你看着人,你干什么去了?”
“亦婷,你怎么这样?你爸都那样了,你不担心?”
“正因为他那样了,我才这样,否则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就?”
“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呀?钱钱钱,财迷心窍了你!”亦婷第一次看到书骏发这么大的火,有点懵。
“书骏,你冲我吼什么?太过分了你!”
“过分的是你亦婷,你爸现在没有度过危险期,如果有什么不测,你后悔也晚了!”
“早晚都是死,不就是死吗?谁都难免一死!”
书骏失望的看着亦婷那张冰冷的脸,感觉那么陌生,他摇摇头,转身向着来的路走,亦婷气急败坏地大吼:“你别走,你走了,就永远别想再来见我!”
书骏头也不回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