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写写姨夫。
母亲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哥哥,下面一弟一妹,妹妹就是我的姨姨,一直以来我都叫她二姨。二姨从小就被母亲从老家带出来参加了工作,婚后育有三个子女,这不仅数量和我家相同,而且又都是一男二女,连顺序都一模一样,女孩在上男孩最小。姨夫也是左权人,和我母亲同龄,他的父亲是那个年代当地有名的大地主,不过姨夫生不逢时,革命老区解放的早,他从小不仅没有在富贵窝里躺平,甚至有时连饭都吃不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成年以后的他身体发育受到影响,一直都是瘦瘦高高的,到老年都是这个样子,从没见他胖过。
姨夫很喜欢我们,每次去二姨家玩,他总是从腰带上摘下一大串钥匙,弯下腰打开地上小柜门,拿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小点心、水果糖块和几个皱皱巴巴象是小孩子拳头大小的苹果给我们吃。那时二姨身体不好,姥姥有时要带着年幼的表妹住在我家看护我们几个,正值文革期间两派武斗很激烈,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姨夫来我家看表妹,后面却有两个头戴矿工那种柳条帽,手里拿着长长的红樱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跟踪监视,说是被押着来好像更准确一些,这可把当时只有六、七岁的我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一幕从此也就牢牢地印在了我心底,挥之不去。后来二姨一家因为工作调动搬到了榆次,离开了中条山腹地那座小城,我们见面就少了许多,若干年后我在省城读大学,有两年姨夫刚好在省城负责单位办事处和招待所的规划建设,我们见面又多了起来,姨夫还经常到学校叫上我一起去饭店吃饭,给我打打牙祭补充营养。
说了半天才想起我突然要写写姨夫的起因,那就是姨夫的书。姨夫是省建校上世纪五十年代毕业的老中专生,画图写字都是一把好手,我曾经见过他为公司驻省城办事处画的施工图,蓝色的晒图纸上标准的仿宋体字,很漂亮。既是文化人那肯定藏书不少,小时候我最喜欢去二姨家看书了,记得那时候二姨家和我家一样住的都是平房,就是一排住四家的那种企业自建房,他家住把西头第一家,所以房子旁边有个小院,院里盖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姨夫的书就在那屋里。每次去的时侯我都是把姨夫递过来的苹果点心一把推开,一溜烟跑到小屋子里去找喜欢的书看。前面说了是堆放杂物的,所以那些书都是非常零乱的同其它东西堆在一起,我总是一遍遍地扒拉,象淘金一样翻出自己喜欢的书,然后津津有味地一看半天,丝毫不顾及小屋里黯淡的光线和有些发霉的空气,直到妈妈或姐姐喊我一起回家。说来也怪,看了那么多次书,但当时看的最多或者是最喜欢的是什么书我却一点都不记得,印象中还是姨夫读中专时的书还有工程、机械、施工方面的多一点,现在工地施工上经常用到的那个“砼”字我肯定就是那时候在姨夫的那堆书里见到的。
二姨体弱多病,老年后又跌倒摔断了股骨卧床不起,几年后去世,姨夫后来患上食道癌,2015年去世,享年8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