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刚破晓,淡青色的穹宇之上还零落的撒着几颗清寒的星子,将军府里尚是一片宁静,我却早已收拾稳妥,端正跪在爹娘房间门前。
娘亲的贴身丫鬟连翘揉着惺忪的双眼刚刚打开大门,瞅见我着实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我速去通报老爷夫人。”说完,慌忙折身回屋。
片刻,娘亲第一个奔了出来,发髻都未来得及整理,散着一头青丝,只着了一身大红单衣便匆忙跑了出来,见我跪在地上,伸手要扶:“倾儿,秋露石凉,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快快起来,有事和娘亲说说就是。”
我痴痴望着娘亲,从未见过娘亲穿过如此艳丽的颜色,这身火红之色仿佛是为着娘亲而生,若团团火焰环绕,配着她那满头青丝,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我觉得娘亲穿红色是真真的好看,要比那昭阳强上万倍。一想起昭阳,我眼神更加坚毅,“娘亲,我想学武艺。”
娘亲宠溺的笑着:“你想学武艺,娘亲教你便是。”
我这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般,娘亲只擅长软鞭,从未见她使过其他兵器,可爹爹不同,硬鞭,刀剑样样精通,所谓神勇威武,我爹爹是当之无愧。我似能想到他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的英雄盖世,单是想起,心里就生的豪情万丈,“娘亲的软鞭自然是要学的,可我更要跟爹爹学刀剑。”
爹爹此时也跨门而出,拿了件墨色披风贴心搭在娘亲身上,“夫人,外面风寒,你且先回屋,我与倾儿说上几句。”娘亲叹了口气,想想自己还未梳妆,让下人看着也甚是不妥,便摇头回屋。
爹爹不似娘亲关切,也不说劝我起来,只是弯腰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既与你娘亲学着软鞭,为何又要与爹爹学刀剑?”
“那昭阳公主本就先于我学了好些年武艺,我再是勤学苦练,也未必胜的了她,如果我改学刀剑,她本就轻傲,见我初学定会轻敌,她若轻敌,我便有可趁之机。这是其一,其二,刀剑本就是为迷惑她,我可趁她不备,改用软鞭功她,更有机会胜她一筹。”我这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愈加得意洋洋,却没想爹爹的脸色越听越沉,最后气的转身便走。
“你若想在我这学功夫,就是为与那公主殿下争斗,我是断断不会教你,你且在这好生跪着反省反省。”
我嘟着嘴,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可辱我一次,断不能再给她第二次机会,而我惟有胜了她,她才会对我有所忌惮,想想我便跪的越加端正。
谁能料到我那狠心的爹爹竟真让我长跪不起,连我唯一的救星娘亲,也被爹爹连哄带骗框了出去,还美名其曰:“倾儿那争强好胜的性子,需给她好好磨上一磨,免得日后生出大麻烦。”只剩下连翘留在院中好生陪着。
听着门外应是苏城,白宇哥哥来请安,也都被连翘挡了回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我也是真真的没了后援,好不尴尬的跪在原地。
这最初原本是我自己想跪,倒也心气十足,但跪了半晌,头昏脑涨,又饿又渴,我便拍了拍酸痛的双腿欲起身时,一直在旁边瞧着的连翘及时传了爹爹的令:将军不回来,小姐不准起身。我那原本站了半截的双腿,不得不再次跪了下去。连翘也不敢看我,在院里随意转着。
一直跪到那月倚眉梢,连翘才来扶我,我使出最后力气推开她,自己晃晃荡荡的站起来转身要走,背后却传来连翘幽幽的声音,“小姐……将军传令,若小姐喜欢跪着,那……明日卯时再来跪上一日……”我听后火冒三丈,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连翘迅速敛了眉眼,低头回了屋里。
回到闺房,我暗自发了好一通脾气,摔了一地的零零散散,茯苓站在门外也不敢进来,待我安静了些,才敢端来一些温热的吃食。我原本就是挨了一整日,早已饿的头晕眼花,此时看见吃的,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抬头看见茯苓额头上紫黑的淤血,又想起昨日之辱,我重新燃了斗志。卯时就卯时,再跪就再跪,至少爹爹传的令不是此生不肯收我,那就还有线希望。
第二日,我又起了大早,为了御寒,里里外外特意穿了厚厚几层,才心满意足出门。刚到爹爹院中,依稀看见一个身影来回晃动,远远看着很是魁梧,应是个男子。想到这里,我起了戒心,掏出腰中软鞭,朝那人便是一抽,谁知那人反应极快,单手拽住我的软鞭,狠狠将我拖了几米。
“倾儿,你这底子未免太差了些,你娘亲竟了你这么个笨徒弟。”那魁梧的身影原是我那将军爹爹。
见爹爹毁娘亲清誉,我自是不干,“爹爹,您既下了命令罚跪,我自然不会耍赖,还烦劳您亲自看着,让连翘来就是了。”我撇着嘴道。
我原是说的掏心窝子的孩子话,却惹的一向严肃的爹爹大笑不止,“连翘若能教你武艺,那我自是不用来了。”
爹爹的话我来来回回在心里咀嚼了几遍,才明白爹爹的言外之意,立刻兴奋的扑了上去,“爹爹,你可是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既是跟我拜师,可不能跟着你娘亲那般随意,免得学不好又出去坏我名声。”爹爹一本正经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立即现的一副小人的谄媚模样。
以前也曾见识过爹爹对苏城的严厉,所以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学起来,哪有那般容易。爹爹极其严厉,从没因着我是女儿家,便有所心软,动辄就拿着剑柄敲了上来,几月下来,浑身上下没的几处雪白之肌,夜里躺在床上,有时会觉得委屈之极。
我熬了整整一个冬季,剑术也不见长进,与那昭阳比试,总是十招内必输无疑,昭阳对我愈发轻视。我也不服输,越挫越勇,每次输了,回去闷声再练上一阵,再来与昭阳过招。手心的茧子脱了几层,终于在暖春之季,我的剑术有了些许精进。
苏城和白宇哥哥心疼我如此拼命,也经常来提点一二,每每瞧着白宇哥哥握着我双手悉心教我的眉眼,心里总是涌起阵阵悸动,发狠要学刀剑再不是为赢昭阳,而是因为白宇哥哥,赋予了新的意义。
婉妹妹瞧着我苦练武艺撒下的满头汗珠子,一脸不解,“倾姐姐,你这是何苦?”
我总是不言,在剑尖的千回百转中,笑的明媚,婉妹妹,你温婉得体,自是白宇哥哥心烦时的解语花,可我苏倾,盼着一天,能学有所成,然后与白宇哥哥比肩而立,一起驰骋红尘,畅意人生。
时光荏苒,眼瞅着就要到了我的及笄之年,却不见了我的白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