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去写影评,或者说,很久没有一部电影可以激发我去写一些东西的欲望。
一部民国题材的影片,裹挟着那个时代固有的神秘,浪漫,残酷,无奈。影片的开始,我尚怀着对演员演技的质疑甚至觉得浮夸。而随着故事的跌宕变化,脑子中的人物却变得那般立体丰满。
【张一曼】
可能是同样骨子里的文艺气息,又或者是作为最无辜的时代的牺牲品,让我对这个女人的怜爱和同情深入骨髓。
摇曳的旗袍,卧房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铜镜,胭脂,留声机,贴在墙上《乱世佳人》和《魂断蓝桥》的剧照,民国时期歌女的海报,这些都是属于张一曼的元素。一个崇尚自由与风流,一个有着独具一格浪漫情怀又过得随性坦率的女人。
她热爱生活又真诚不做作。即使生存在偏僻贫困时常缺水的乡村,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少女情怀。将蒜皮当做飘舞的雪花而开怀地笑,会自己为学生和老师裁剪出漂亮的衣服,会热心帮别人修理头发,将歌谣哼唱得妩媚动听。一个有一双能迅速捕捉到生活的美的人自是一个善良的人。
在那个守旧的时代,她大胆泼辣,爱恨坦荡。似一剂行走的春药。影片一开始围绕她也产生了一些污污的小段子,而这却更增添了电影的可爱。这样的一个女人,最后却收到了最惨烈的结局。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为所有人的错误一枪毙民了断残局。而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想过自在的生活不想为感情所累,不爱就明确地拒绝。或许最直接的错误是对铜匠那句薄情的辱骂,却也是在当时情境下重情重义不得已而为之的言不由衷。
看着一曼美丽卷曲的黑发被一剪子一剪子残忍地裁下,看着她头顶生成一块块斑秃,过往天真烂漫的岁月在一幕幕回放,之前的那个她其实就已经死去了。这让我想起《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人性的黑暗,对于美丽的事物多数人都是嫉妒的吧。铜匠因为她的黑发而对她留恋生情,在得不到时就要丧心病狂地摧毁。而曾经说过要取她的那个男人也因为得不到,用最肮脏的字眼对她进行迫害和辱骂。这就是他们爱的方式吗?
率真美好如她,最后徒留一声空饷。
【周铁男】
最心痛无奈的部分,莫过于看着周铁男的一步步屈服和沦落。
他是故事中为数不多的清醒独立的人。满腔热忱,血气方刚,胸怀着抱负和理想,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和孙佳的爱情,在一开始犹如一部懵懂浪漫的童话,带着纯粹天真的校园气息。爱一个人,在意她的一举一动,目光随时追随着她,为她的开心而雀跃,想要尽其所能给她保护。不仅是对孙佳,对朋友也重情重义。面对老裴对对一曼的辱骂,他跳出来庇护;面对校长和众人的一步步妥协,他勇敢反对;面对学校的窘境,他愿意贡献自己微薄的工资。他不在乎名利,一曲衷肠。
或许最具讽刺意味和最残忍的事情,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在现实的逼迫下逐渐妥协和丧失自己。他再不羁于世俗和权威,却也怕死。在特派员的枪下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那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形象在那一刻轰然倒塌。他不再反抗,而是学会了低头和屈从。变得懦弱无能,谄媚狗腿,甚至去求心爱的人嫁给卑微的铜匠。他确实用俯下的身躯换得了言行上的扬眉吐气,而低下的头颅何时才能抬起?
【孙校长】
一开始,他是怀着对学生和教育工作的热爱。而这样的热爱却也让他一步步走向道德沦丧的边缘。嘴里高声呐喊着崇高的教育理想,带着纯良与忠厚老实的姿态,酝酿所有恶果的开端。一步步犯错,一步步妥协。他是一个标榜家国天下而心藏一己私利的彻头彻尾的自私的人。作为学校唯一的领导者,在最初不得已地犯错之后步步为营。他不懂得去保护他的员工,不懂得坚守底线。在每次其他人有意向承认错误的时候他都一意孤行执意隐瞒。很大程度因为这位老校长的迷失和不负责任,才酿成了巨大的悲剧。甚至,为了利益,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还企图抚平经历携手众人打气,可是,还能回到过去吗?
【铜匠】
一个落后愚昧又老实本分的流氓。因为偶然的机会得道升天。他从这里窥到了一个他从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起初他是真诚善良的,没有见过世面,经受不住一曼的诱惑而爱上她。他也层站在原地为心爱的人唱起动情的情歌。这是他最后的善良的一面。
当他褪下褴褛衣衫换上楚楚衣冠,当他站在讲台滥竽充数念起莎士比亚的经典独白,当他获得了“有教无类”的皮毛而贪图更多。可以看出他厌弃他的糟糠之妻厌弃他曾经的生活。他企图借着杆子得道升天。可悲的是,没有人在意他整个人本身。人们在意的只是“吕得水”的名号和他带来的自身的利益。他以为他真的变成了不可或缺的教育家吗?当他在桌上大快朵颐驴肉,当他穿着貂皮点头哈腰,当他亲手摧毁一曼,当他站在礼堂满脸堆笑企图娶到孙佳时,那个愚昧可鄙的灵魂一直都在狞笑彰显。
【孙佳】
这部影片里唯一清醒又干净的人。
富有爱心,将驴当做伙伴一样体贴照顾。纯真烂漫,在众人皆醉之时企图用揭发信来打破混乱糟糕的一切承担恶果。可是她也没有坚持到最后。面对父亲跪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满腹及激昂时蠢蠢颤栗。面对特派员对父亲生命的威胁,她选择了妥协去同意嫁给没有文化又小人得势的铜匠。她的和平天真的梦就像初恋铁男送给她的彩色弹球,从山坡上滚下散落一地……可惜可叹。
这是一部在喜剧中彰显悲剧,在善良真诚中糅杂丑恶人性,在笑声中哭的黑色幽默剧。每个人打着追求理想的幌子,凭着身不由己的借口在现实与强权下一步步扭曲自己不断犯罪。“梦想是什么?非要踩着泥泞与肮脏才能去追求那份束之高阁的空洞吗?”最怕的是,我们用一个看似富丽堂皇的冲高亩的去掩盖自己的阴暗。善意不会成为你做错事之后拯救你的稻草,只会是一步步将你逼向深渊的推手。懂得了吗?其实我也不懂。
很难得如此花心力推荐一部影片,希望你也可以一样,体验到类似或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