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我撞见了阿提斯蒂,他望着我沉默的半天,我以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还有一点点的失落。过了半响,他露出无奈的笑容,挤出了这一句。“我怎么会知道啊。” 我摊开双手,无奈的回应着。
就在几周前的周一,我刚踏进波多黎各客户的办公室,客户经理卡门满脸迎笑,一脸关切。“你知道吗?这周三飓风玛丽亚就要登陆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哦,一切都会没事的。” 卡门大约五十左右的年纪,有一点胖胖的,面容很可爱。
“飓风上周不是过去了么,怎么又来了?” 我有点诧异。
“哦,那是爱玛,她轻轻的来了,又轻轻的走了。不过这回我们的圣母玛利亚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可打算横扫这个岛屿呢。”
“那我来的不刚好正是时候,我可没经历过飓风,刚好可以体验一下。” 我有一点点兴奋不已。在长江边上长大的孩子,每一年都会经历洪涝灾害,水漫金山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后来搬到了上海,每年也都会经历台风,大风肆虐这种事情也习惯了,飓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会有这么可怕吗?
坐在一旁的波尼斯蒂可看不下去我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她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非洲裔的后族,说起话来像是在饶舌。时而睁大圆眼,时而撅着嘴唇,时而手舞足蹈,表情异常的丰富。我一看到她,就喜欢上她了。“你可别不把这个飓风当回事情。” 她开始了表情演说,“多少年前,我可是跟你一样。飓风来吧,让我拥抱你吧,让你来肆虐我吧,我是多么年轻,我充满了勇气。” 看着她张开双臂,拥抱飓风的模样,不禁让我有点想笑,还是忍住了。“你知道吗,那年飓风来了,我可是直接冲到光天化日之下去拥抱它了。大风肆虐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风越刮越猛烈,开始瓢泼大雨。你看到我这个身材了吗?” 我打量着她,好像有一点沉重。“风把我刮的连路都找不到了,树木都倒了,我连一个扶的地方都没有,从这头吹到了那头。我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散乱,什么也看不见。水全涌了进来,齐了我的身腰,后悔的心都有了,再不找个避风港,你可不会看见我。可是避风港在哪?我的天,都被飓风吹塌了,我后来可是双手双脚爬着进去的。你想做奥兹国的朵丽丝是吗?随风飘舞,多么的魔幻。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又睁着圆眼,皱着眉头,狠狠的盯着我。她的眼睛真的很大,眼白又是那么的白,我有一点被她吓到,她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还是乖乖的听话吧,哪里也别去,待在旅馆里面,等飓风横扫而去。
天气预测飓风将会在周三早上六点登陆。周二那天,开始感受到了一些风,一些雨,没有太大的动静。那天晚上,我沉沉的睡去了。突然听到门砰砰砰的作响,旅店的服务生夺门而入,我一看时间,这才凌晨三点呢。“飓风马上要来了,快出来,到大厅集合,快点!” 一看苗头不对,我嗖的一下跳下了床,卷起了铺盖冲到了大厅。
大厅里面挤满了旅客,有的抱着枕头,直接瘫倒在地补眠。早在一天前,旅店的门窗都被订住了,不让你打开。旅店的大门也用木头加固。我们被锁在了旅店里,外面的一切你都看不见,真不知道飓风玛丽亚到底什么面容。约莫四点左右,外面的风声开始呼呼咆哮,门窗开始颤抖,真的有点担心它会夺门而入,把我们都卷出去。再接下来,大厅里面还是飘散着一股糊味,像是电线短路的味道,看来这雨水是要冲进来了。“快点快点,大家都到楼梯上去,大厅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动起来,动起来!” 我们被旅店的服务生催促上了楼,年纪大一些行动不方便的在底楼,年轻力壮的就顺着楼梯往上爬,直到楼梯上都坐满了人。“这才五点呢,玛丽亚等不及了,提前登陆了!” “天啊,我们要在楼道里面坐上一天吗?”
坐在楼梯上是百无聊赖的,每层只有一扇窗,还被封的死死的什么也看不见。通往房间过道的门全部封锁了,整个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空气,无法呼吸。我坐在那里静静地感受着狂风肆掠着窗户,感受着整个楼都在晃动,感受着手机信号在慢慢地消失,感受着看不见的一切,只是感受着,静静的等着玛丽亚的离开。
下午四点钟,谢天谢地,玛丽亚终于走了,终于可以从楼道里出来透一口空气。推开门窗,一切都变了模样,树木连根拔起到在街边,树叶光秃秃的让人心疼。接下来的几周里,大家谈论的都是飓风。我们很幸运,旅店不在飓风中心,有自己的水电系统,还提供食物。那些在中心地带的人们可遭了殃,连家都没有了,只能躲在避难所,听说波多黎各的市长也在那里一同避难。很多餐馆都关了门,因为没有食物的来源,也没有可以做饭的燃气。刷卡机都停止了服务,因为服务中心都瘫痪了。很多银行提款机都罢工了,在仅有的几台工作的机器前排满的人,没有现金没发买水买食物。加油站门口的队伍可以排上一整天,每人只能限购四十美元的汽油,一部分用来让汽车工作,可以代步,一部分用来给发电机,因为家里没有电。商场里面挤满了上千人排队买午餐晚餐。很多人要过上好几个月没有水也没有电的日子。
有趣的是,这群波多黎各人在谈论飓风的时候满脸堆着笑,还调侃着玛丽亚一点都不圣母,没有一点抱怨,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我想,远在上海的同事们也不会感受到这飓风的残忍吧,毕竟这里的人,始终都是笑呵呵的啊。
我不知道这次经历算好还是坏,我可是打算趁着周末游玩一下的,结果哪里也去不成。既然飓风来了,就坦然的接受吧,像这群波多黎各人一样,笑呵呵的展开双臂迎接,来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