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总想着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知道一个模糊的答案,也准备毅然前行了。想起父亲二三事,有向往的地方,也有不愿看到的结果。人生逆旅,不知所去何方,萍水相逢成一家,都为他乡之客,自有相知之处。两种选择,无所谓对错。)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幼时喜好武侠,大多受父亲影响。父亲好读小说,那些年武侠小说也算是最多的小说读物,因为读的多了,平时话语中竟带了些小说中的字句,在那时我眼中的父亲是个侠气满满的江湖中人。千禧年刚过,张卫健版《鹿鼎记》热播,父亲唯好韦小宝那句“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没点而立之人的样子,嬉皮笑脸,天天吟着。
父亲好古龙,我亦然。总觉得金庸笔下的侠没一个自在人物,国仇家恨的,有了责任感,自然没办法快意恩仇。唯一喜欢的也就一个桃花岛黄药师,一方天地,我自逍遥。古龙则不同,也讲恩恩怨怨,却多了份浪子情怀,笔下浪子多解风情,诗歌明月皆为所好。温润如玉的公子结交潇洒好酒的浪子,清风明月伴星而酌,策马江湖,令人向往。总觉得父亲爱好的就是如此,不然也没那么多潇洒往事。
那时的父亲好赌又嗜酒,可能因为我和弟弟都还小的缘故,他也是刚混到三十岁不久,玩笑生活,图个自得其乐,好赌的名声也是传遍小镇。有一日,在自家院落边捉了条花蛇,说是上街去卖。结果是早上出门,天黑回家,钱没见拿回来,东拉西扯胡编一通,顶着烈日干了一天农活的我妈自然是气的不轻,却也奈何不了父亲的打骂不还手不还口,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我妈也只有揭过。日常打牌,为了躲我妈上小镇捉人,去过地下室,也到过别人面包车里,会躲的父亲遇上会找的我妈也是遇上了克星,无所遁形。那时小镇也尚有人情冷暖,竟然把父母此间笑事当做佳话传了起来。
后来父亲渐至不惑,两个孩子也算是到了花钱的年纪,上有父母痛骂,又有我妈的唠叨,父亲也算是开了窍,有点打拼的样子了。外出多年也是风雨遇了不少,因酒误过事,也因年少侠肝义胆做过热血事躲过警察,四处躲避,此间事精彩却也融于太大的世界微不足道,不道也罢。现在多年过去,在家乡同一辈人中,也还是混出了点模样。却是不改嬉皮的内心,仍是不好人情世故,也不准备再混到什么高度了。我妈不喜欢,三天两头骂骂咧咧,同好古龙的我岂能不挺身而出,自然而然成了我妈口中那一丘之貉。
父亲今年四十七岁,十六岁随爷爷入工地讨生活,还了修建家乡几间破瓦房的帐,二十三四归家,过而立再出,体重在十来年间多了六七十斤,仍是无一天不看几章小说,平时还时常有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现,也算是保住了点本心。父亲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束过我,颇有点“无为而为”的意味,我平时尊称他一句“莽哥”,也是其乐融融。父亲幽默潇洒,游戏生活。如今自己自是不可及,经历太少,始终多有不明白之处。可父亲终是没了多少少年侠气,谈不上唏嘘,岁月使然。
何谓少年侠气?一为初生牛犊不惧虎狼的勇气,一为决不随波逐流不甘庸碌的初心。人生天地间,一生或可说是选择的总和,多数人却多故意忽视主动的力量,怨天尤人逃避选择,最终成为了别人想要你成为的人,庸碌平生,千人一面。侠气难长存,你我皆凡人,困于俗世悲欢生活泥沼,懒于挣扎变通,终与兽无异。很庆幸父亲有着自己的选择,有一份自我的清醒与逍遥,深諳自得其乐的生活之道,如此足矣。希望一日能越过山丘,我与他能重逢共望来时路。
自己终是出来看世界了,还未见精彩之处,已落入庸碌平常的生活之路。言多无用,自己仍有少年侠气,所以也信自己终能脱于桎梏。仅以《死亡诗社》中“船长”基丁老师一席话与惠特曼一诗做结:
我们读诗、写诗并不是因为它们好玩,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而人类是充满激情的。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呵,自我!呵,生命!
这些问题总是不断涌现。
毫无信念的人川流不息,城市充斥着平凡愚昧,
生活在其中有什么意义?
呵,自我!呵,生命!
因为你的存在,因为生命和个体存在;
因为伟大的戏剧在继续,而你可以奉献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