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秋天,我都会淋一场雨。
民俗语:春捂秋冻。我很以为然,并坚定的贯彻。淋雨是其中很关键的一个环节。
在秋天淋雨就像度过一个节日。
不,甚至比过节还令人心潮澎湃。我可能不尊重春节和中秋,但我对秋天的雨分外崇拜。
淋雨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在秋天。
此时的雨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它不张扬,安安静静的,又十足冷漠,打在人身上,凉凉,冰冰,不像夏雨那么滑腻难惹,倒让人感到爽快。
我敬服冷,却爱与温暖为伴,因为前者让我头脑清醒,而后者让我清醒的感受美好。
若要淋雨,据我个人的经验,第一场雨最好,二三场也很合适,但深秋的雨就不必了。
要是有雨伞,我会先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不能吃生的、不能喝凉的、不能淋雨、不能吹风、不能光脚踩地、不能睡潮湿的床、也不能忍受过度的干燥——随你想吧,反正有种种禁忌,结果让你还没来得及迈步子,就先退缩了。
我至今都迷糊着。这困惑时不时的冒出来,与多年学到的东西斗争,黑天昏地,但终究,因为胆量的不足与心胸狭隘,它们达于一种短暂的和谐(平庸)了。
这和谐是一厢情愿的。是自作聪明的。是无可挽回的。
其实,要我自己来说,我并不是不知道和谐是无益的。人类的情感、知识、经验,积攒到一定的程度,或许并不如何深或如何好,但以我之见,总是往外倒一倒、露一露才成。
这些东西不像汗水,会控制不住的冒出来,它更近乎耵聍(耳屎),你觉得痒痒,不舒服,但如果你不自觉的去收拾,它是不会主动清理掉的。那么,想一想吧,一个人二十年不曾清理耳孔,将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可将这件事放在我们的思想和情感上,我们就表现得理所当然了。
王小波同志说:人类的一切痛苦,本质上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我的浅见,这愤怒指向的第一责任人,应当是绝望的思维。
我不敢奢谈自己对此有多么深刻的感触,我只是像所有人一样,触摸到了一点边界,然后长久的停滞。一个念头与另一个念头在深夜窃窃私语,我是怀着战栗的心情观望的。
又下起了雨,雨水毛绒绒的,这个形容词尽管很不适合,但我心甘情愿的相用。我看见远方的灯光比近处的灯光更亮,梦幻的融通,婀娜的交织,悲惨的明灭。雨落在脸上,凉丝丝,很凉,有点冷了。
影视剪辑课上,老师眼带春色,笑意盎然地讲:有一种装满知识的药丸,吃一颗,哎~四六级过了。再吃一颗,哎~教资过了。
他又说,这不是做梦,是科学,科学是无所不能的。
他还说,就算是梦,在未来也能完完整整的呈现,你梦见的山呀、水呀、姑娘呀,都能看到。
他说,你们不要害怕,一百年前的人也害怕过今天。
但我还是怕啦,虽然看上去那么遥远,也做过类似的幻想,但被人讲出来是不一样的,你自己的心思和公之于众的猜想,哪怕是猜想,也是不一样的。
那人类的一切努力岂不是显得可笑,我们还在背着英文单词,看着教师资格证的辅导书,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惴惴不安的心情、收获的喜悦、自己过了别人没过的窃喜——繁杂的心理建设,要被一颗小药丸给代替?该哭,还是该笑,哭和笑也会被代替么。我不认为这是科学,我认为这是反科学,不仅反科学,还反社会、反人类、反文明、反一切能反的事物。
风大了,雨还是没有声音的下。急匆匆的。
在这个秋天的深夜,距离破晓不足三个小时,我第一次为人类的前途悲哀着,这悲哀也不过一瞬,在我的生命里无足轻重,在社会的目光里更是不值一提。但这悲哀发生了。在这里,在那里。这么远,那么近。
颜言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