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前后,有的战友结婚了;有的战友抱上孩子了;有的战友相上对象了;而我,却还是光棍一个。
其实,这个我不急。父母也好,哥哥姐姐也好,没有一个人催我。有些着急的是,能尽快早点探家就好。
1986年4月,终于等到领导发话:批准休探亲假!
记得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宿舍来了十几个战友,坐的坐,站的站。一屋子人参谋着怎样把行程安排妥当点儿,乘飞机去武汉再怎么转火车或汽车能尽快早点回随县,那是已经是随州市了。熄灯号响了,战友们依依惜别,言犹未尽。
那一夜,我也兴奋了好久,离家多年,一是终于可以回家看看父母和家乡了,二是当了多年的空军,乘坐飞机,毕竟还是第一次。
次日晨,我起了个大早,洗脸、刷牙、刮胡须,但同时又为穿什么衣服犯了难。是穿军装还是穿便服好呢?犹豫再三,还是穿上了军服。毕竟,穿上帽徽领章的军服,父母还没有看到呢。
起得早,但飞机不会因我而早飞。我知道,起飞时间是09:00点整,两小时五十分钟到达武汉南湖机场。
趁着空,我又一次打开旅行包:给姐姐妹妹们买的毛线、带的枸杞子、枸杞糖,给父亲买的香烟,还给弟弟们买了羊毛衫……林林总总,装了两个大旅行袋。
检查完毕后,看着快要把拉链挣裂的旅行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细细一想,啊,不没有给母亲买点什么吗?
这么一来,兴奋的心情陡地荡然无存。
买什么,已经来不及了。那会儿想,待到武汉或随州后,一定记住给母亲买点什么。
08:30许,我随机组人员一道上了飞机。无一例外的是,我也把我所带的旅行包一一打开,安检按常规检查。
这是一架货机,不是航班。换句话说,我是乘坐的便机,不买机票的。
近3个小时的航行,到达武汉空域时,天空还在下雨,好在雨量不大,没有雷电,没费周折安全降落了。
因提前给在武汉的战友打过电话,所以在机场下航梯时,战友已经在迎候了。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战友苦口婆心地劝我先吃午饭再坐车回随州。因为想家心切,我婉拒了战友的盛情。
关于探家,我只是在给父亲的信中说了个大概休假时间。从随州坐班车到镇上,再乘坐三轮摩托回家。
在湾子场子边下车时,第一个看到我的人,是湾子里一位大妈,看到我带的大包小包,还穿一身军装,她揉揉眼睛,我喊了一声“大妈,我是老九”,没想到,大妈一下子哭了。
来不及劝劝大妈,我赶忙“撕”开旅行包,把糖果连同苹果朝她手里塞。
大妈朝我家方向喊我妈,这一呼叫,湾子里的人,纷纷朝场子跑来。
母亲来了,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瓢,大概当时正在喂猪。
我喊一声“妈”,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
提着包,搀着母亲朝家里走,身旁身后,湾子里的人也一起朝我家走……
这世上,如果把父亲比作一座山,母亲就是一条河;如果说父亲的爱是爱的深沉,那么母亲的爱就是爱的细腻。
湾子里的人进屋了,父亲母亲和我都忙的团团转,除了发烟、发糖果,还忙着泡茶。
大妈婶婶,嫂子弟媳,有的说我长高了,有的说我变瘦了,还有的说怎么没带个媳妇回来……
我和大家说说笑笑,父亲陪大伯叔叔们坐在一旁静静地抽烟,而母亲,却不见了。经问才得知,母亲挽着篓子去园子里寻菜去了。
妈寻菜回来时,众人已经散去。妹妹打扫着糖果纸和烟蒂,我从旅行包中拿出羊毛衫让弟弟试试时,这时才想起来,说是要给母亲买点东西呢?我的心情顿觉沉沉的。
蹲下身帮母亲摘菜时,看到母亲一双粗糙的手和垂下的、几近干枯的头发,让我无颜抬头。
屋里的大黄狗,在我坐的椅子旁蹭来蹭去。母亲进灶屋了,我跟了进去。母亲走进堂屋,用菜刀割腊肉,因为挂的高,需用凳子垫脚,这时才发现,母亲的身子已经弯了。
母亲进灶屋,出灶屋,我都跟在后面,但一直有句话不敢问出口:妈,您的身体?
母亲的身体,是我的一块心病。在部队时,每次给父亲或三哥的信中,我都会问问母亲的身体。或许父亲和三哥怕我牵挂,他们在回信中都说:还行。或是:还是老样子。
母亲患有类风湿病和高血压,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这次回来休休假,我就是想看个究竟。
父亲是个乡医,在中医学方面,老家方圆一带还是有一定的名气的。我和父亲探讨过母亲的病,父亲说,那都是老毛病,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
父亲说,没有大碍,也没有更好的疗法。
屋依旧,家什依旧,院门外的树长大了,变粗了,我已身强力壮了,父亲和母亲却已经老了。
晚饭时,哥哥、弟弟、妹妹们都一起围着桌子吃饭,我坐在母亲旁边,平时极少喝酒的父亲,例外地倒了一杯酒,他说,今天高兴!
洗完脚准备睡觉时,三哥严肃地对我说,你要变坚强些!
这一夜,我想睡踏实一点,但却睡不着……
(文 付九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