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我
(一)我看见孟知祥了。
想来我已有三月多余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上次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外头的阳光明晃晃的。我看到堇娘,她穿着翟衣,撑着十二节骨伞,缓缓走到孟知祥跟前。孟知祥转过脸去,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对着堇娘微笑。
孟知祥不会知道,就在刚才,会有一个女人正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眼底缱绻而黯然神伤。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而我,才是他的妻。他从来不会告诉我他与堇娘之间的事。可我并不委屈,如今只剩下了筋疲力竭。因为我知道,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偌大的孟府仿佛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想到这儿,我的胸口微微生痛。
阿娘,阿娘,你在哪儿?我想回家了,我想你和爹爹,还有那满园的琼花了。
恍惚有人站在我身后。
我转过脸,汐儿正瞧着我,我咧开嘴努力朝她笑了笑。
她的眼底好像蒙上了雾气,停顿了片刻。
“小姐,药熬好了,咱们该吃药了。”
以前,我最怕的就是吃药,总觉得药味儿苦。记得有一次,我染了风寒,死活不肯吃药,还是阿娘备了一大碗蜜饯儿,再加上嗣源哥哥的连哄带骗,我才肯将药喝下。从那以后,我就有了喝药前必须吃上几颗蜜饯儿的毛病。
如今,我非但不怕药味儿苦,连压制苦味的蜜饯儿也不需要了。
我接过汐儿端来的汤药,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在邢州的日子待久了,我好像什么也不怕了。
汐儿的眼圈红红的,“小姐的头发乱了,咱们进屋去,让汐儿给您梳梳头吧。”
(二)
喝过药后,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汐儿见我这些天一直大半宿大半宿的睡不着觉,就擅自在我服用的汤药里掺了些安神的草药,想让我多睡会儿。 “还请小姐莫要生气。” 我当然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整个孟府,只有汐儿才会真心待我的。 简单梳洗之后,她就命人端来早已熬好的粥。今日的粥似乎跟往常的不一样,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琼花香气,就好像我还没出嫁前喝的琼花粥一样。不对,这分明就是琼花粥啊。可汐儿却说我是睡糊涂了,在邢州哪里来的琼花。 外面守门的丫头告诉我,堇娘来了。 说实话,堇娘长得挺美的,是那种小巧玲珑却又不失妩媚的美,平常看上去也是和和气气的。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让汐儿给我换了身好看的衣裳。因为,我不想被她比下去。 “姐姐。”她朝我微微行礼,说话声轻柔柔的。 “不必多礼。”我动了动嘴角,算是对她一个笑。 其实我挺想和堇娘做朋友的。可我只要一想到她与孟知祥之间的事,就会很难过。我承认我是有点嫉妒她,我就是嫉妒孟知祥喜欢她,爱护她,真心待她。除了这之外,我都不嫉妒别的。 “听闻姐姐近日受了风寒,妹妹特意给姐姐带了些草药,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二夫人有心了。”汐儿接过堇娘手中的药,还命人给她赐了座。 “妹妹不懂医术,这全是妹妹找的城中最好的大夫给开的药,希望姐姐可以快些好起来。”她离开座位,又对我行了礼。 我见堇娘还未用过早膳,便邀她一同吃了些粥。堇娘夸汐儿做的粥好吃,说是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汐儿似乎很让堇娘喜欢,她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得堇娘掩袖而笑。堇娘还说她羡慕我,羡慕不仅我长得好看,就连丫头都这样好看得力。 堇娘在我这儿做到了晌午才回去,老实说,这是我头一次与她待这么久。我觉得她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虽不喜欢她,可也不想讨厌她。
三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天晚上孟知祥突然来了。
他从来没有到我这儿来过,值班的丫头见到他,就像活见到鬼似的,慌慌张张跑过来像我禀报。
当时我正和汐儿坐在桌前下棋,还未听清那丫头说些什么,就突然看见孟知祥站在那里。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抬头看了一下,真的是孟知祥。
汐儿连忙上前向他行礼,正准备安排人打点茶水,我一把就是拉住她。
"小姐……"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瞧着孟知祥,就像瞧着一个陌生人。
他也是瞧着我,眼神里的神色复杂得我看不懂。
汐儿摸摸我的肩头,又对孟知祥行了礼,表示退下。走到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良久,他终于开口,"琼儿。"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来见我,我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他顿了顿,对我说:"昨日堇娘从你这回来,就一直腹痛。你给她吃的东西……"
"孟大人可是认为我在粥里做了手脚?"
原来他到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微微一震,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我背过身,不想再去看他,视线却渐渐模糊,"你既来质问我,心中十有八九已是有了答案。若我说没有,"我侧过脸,朝他笑了笑,"孟知祥,你会信吗?"
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肩,最后却还是收了回去。
"琼儿……"他声调慢慢低下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骗了你,你怨我恨我都可以……"
我只觉说不出的伤心难过,当初他不过说了句他喜欢我,我就死心塌地地答应嫁给他了。可是新婚那夜,他却告诉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地来欺骗我,欺骗我的感情。
他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堇娘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那很好啊,恭喜孟大人了。"明明是在笑,却又像是哭。
他站在我身后,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他要转身离开,我问,"当初,你对我有没有动过一点点的真心?"
他背影僵直,缓缓转过身来,看我。
他还是当初我喜欢的样子,只是对我再无温存,从前种种都是编织的假象,我早该心知肚明,却还要问他这样愚蠢的问题。而他,当初一直做戏,早就累了吧。
"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歇息吧。"
"你费尽心机地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晋王长女。"
他没有再说话,径直揭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