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我要去看过最美的苍山和大海,我要去徒步人迹罕至的荒原和雪地,我要去尝遍天下各色的美食。然后我才能知道算见识了这个世界,才不枉负“你来世界走一遭,要去看看山川和大海”。
于是,我渴望一切未知目的地。
从离开家的第一年起,我就像终于离开家的雏鸟一样,感觉终于可以掌握决定权了。我想去厦门就去了,想去深圳,想去广州,就去了,想放暑假不回家就去了西塘。所谓“鞭长莫及”,很多时候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或者说“阻拦”,很多时候都是我已经旅行回来了他们才后知后觉,为此我都忍住了在旅行中发照片的冲动。
要知道,十八九岁的时候,做了任何一件与众不同的小事都想要告诉全世界:我刚刚经历了怎样怎样有趣的事情。追求刺激,追求奇特,追求一切看起来疯狂的事情,即便坐过山车的时候吓得浑身僵硬,也要在下来后发一条自信满满牛逼哄哄的自拍照假装淡定和满足。
然而那时的我毕竟还是个穷学生(现在也穷),去再近的地方都是要花钱的,老人们总说“穷家富路”,实际上也是有点道理的,尽管我的每次旅行都预算很低,但我一定会带够一定心理支撑的数字,给突发事件一个保底。
本着减少一切不必要花销,满足一切好奇心的原则,我衡量每次旅行满意度的标准就是:
我没有后悔来过这里,也没有可惜花费的这些时间和金钱。
至于旅行中是否都是快乐的倒不是最重要的,我可能因为没赶上预计好的班车错过了最佳出发时间,那就郁闷一下,感慨“到达车站的时候永远是上一班车刚刚开走”。可能遇到海边硬拉着你合影的“米老鼠”动作夸张的跟你凹造型,然后管你要钱,我们就尴尬的相视一笑,递给对面那个套着米奇头套始终“微笑”的卡通人偶20块,然后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矜持一点!
That’s not funny,but it’s impressive.
那时候我想,旅行就是走更多别人没走过的路,看更多别人没看过的风景,满足自己源源不断的好奇心。
后来,越来越相似的古镇和雷同的高楼大厦不再带给我新鲜感。赵磊唱着“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马頔唱着“南山南,北秋北~”宋冬野被抓进去之前唱着“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一群民谣歌手唱火了一个又一个安静生长的小镇。
什么西塘、乌镇、凤凰、阳朔,不过是盖在祖国东南西北的不同村寨,却都有假装忧郁浑身丧气的酒吧驻唱歌手,和好像全国连锁的“某某故事”卖着走过路过从来没有买过的纪念品,把整条街Ctrl+C复制到任何一个古城里都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还有那首民间乐器店里重复播放的《一瞬间—丽江小倩》和《小宝贝》。相信我,听到前奏你就懂了……
于是我发现我好像更想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这种简简单单的旅行。
这个念头产生于到达大理面对洱海的第一天。那天是冬天,大理冬天的早晨从9点才算开始,因为8点的时候天还没亮。冒着小雨从火车站坐车赶到预定好的青旅,青旅开在挖色镇一栋临海的小楼里,我们到的时候义工还没起床,朦胧中给我们打开门,大约到了早上九点,雨渐渐停了,突然被义工小哥喊了一句:“你们看,彩虹~”作为一个在北方生长多年的“糙汉子”第一次亲眼见到彩虹,激动地排上屋顶天台,顾不得冷风抓紧掏出相机记录这一刻。这种感觉,不亚于南方人第一次看到雪的激动。
临近中午,太阳终于给面儿出来了,一扫之前阴冷的天气。如图是实拍,无处理。
很喜欢青旅房间的设计,大落地窗,真真的就是面朝洱海,真真的就是光芒四射,才知道原来小学学的那些四字四字的成语都不够形容眼前的景象。
突然就强烈的想要留在这里,不仅仅是过一个跨年,一年,两年,甚至一生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呢。也许是因为当时积攒了太多压力,不愿继续背负,渴望释放吧,让我开始觉得:哪有什么用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哪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愿望,哪有那么多追求和梦想,更不是一定要成为别人眼里成功的样子。
对大理的印象远远超过丽江,一半的原因要算在洱海上,环洱海骑行的feel也远超环厦门岛的感觉,如果说厦门的环岛骑行是小清新文艺格调之行,那环洱海骑行就是一场碧波荡漾痛快淋漓的豪迈之路。那是我第一次骑电动车,还带人骑,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被生在海南电动车满街跑的同学狠狠嫌弃了一把。
跨年那天晚上,我们和青旅的小伙伴一起准备了一大桌家常菜,长条桌拼成一个方形,二十来个人端着饭碗围着桌子转着圈吃,暗暗观察自己那盘菜有没有被吃光。那天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小小的满足感,这也就是厨师最开心的事吧,——自己做的饭菜被食客毫无保留的吃光,行动即是表扬。
就像张嘉佳写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的句子:
“我们要去看无限平静的湖水,去看白雪皑皑的山峰,去看阳光唱歌的草原。去远方,而漫山遍野都是家乡。”
也许旅行最好的状态,就是把旅行过成了生活的样子。
现在,我再也不会做说走就走的旅行。
没有了学生时代的超长假期和说翘课就翘课的机会,所有的时间都变得那么紧张而昂贵。旅行这种奢侈的活动缺少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时间。我们或许拥有了更多的经济支持但却同时也失去了大量自由的时间。每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都是背负着日损三百的刀割之痛,每天负增长的金钱和正增长的体重,我周末老老实实躺家里都算挣钱呢!
别跟我说什么谈钱多俗,旅行收获的精神财富更重要。呸,我不得吃饭啊,我不得付房租啊!好嘛,出去玩住两天豪华海景房,朋友圈晒两张照片,回来睡马路啊,这逼装的真贵,一张照片1000,一个赞20块啊~我可没那么贵的虚荣心。
因此,我的每次出行都是精心计划后满心安全感hold住一切的状态,大到提前三个月买廉价机票或者卡着时间抢火车硬卧,小到客栈附近好评率最高的本地美食小饭馆几点停止供餐。在收拾行李箱之前我就能在脑海中构思出整个旅行的框架。
这并不是说我就一定要按照计划一个点一个点的踩,只是能让我在抵达陌生地点一片茫然后有个最终选择,这点对选择恐惧症很重要。
整个旅行周期的状态大概都是这样:
“哇,这里好美,我要去这里”
“终于要出发了,收拾行李!”
“好开心好开心,天好蓝,景好美,
地道的米线好好吃啊”
“好累呀,明天还要早起”
“人好多,拍个照还要等位”
“还是家里好,我要回家挣钱”
“呀,明天就走了,好舍不得啊”
“哎,又回来吸霾了”
那么就有了一个简单的疑问,目的地那么好,那么舍不得你倒是留下啊,最终还不是老老实实滚回家,然后上班攒钱准备下次出行。
别问我这样的旅行有什么意义,旅行根本就不需要有意义,人生有太多事是没有意义的:明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放下姿态去挽留;半夜出门吃了一顿火锅非要走回家说是减肥;劝说打王者农药的基友放下手机。
旅行也是一样,可以是一段放空自己的疗伤之路,可以是期待艳遇的相亲之旅,可以是逃避生活的放飞自我。哪来那么多旅行的意义!
就像谭维维在歌里唱的: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
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
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
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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