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二)

父亲挥拳打向刺客,但这一切仿佛都在刺客的预算之中,刺客没有躲闪,而是早有准备地改变刀的方向,冲着父亲的肚子横劈过去,刚刚的一刺只是虚张声势,而这一击,已经拼劲全力。比起任何武器,只有这种近身取命的武器,才能让人彻底地发泄心中的愤怒。

父亲本就是文人政客,不擅长野蛮人的决斗方式。在挥拳的时候力量分散,自己的右脚绊了左脚一下,不争气的朝地面倒下。而刺客的刀原本是指向父亲的肚子,不料父亲身体突然向下倾斜。

‘噗’…血液挣开束缚的声音。毕竟是刺客的奋力一击,躲得了肚子躲不了大腿。

刀子深深插进父亲的大腿,以至于一时间无法将刀子拔出。

在这稍纵即逝的战斗中,妈妈来不及愣神,向着父亲冲去。

刺客失去了刀,不肯罢休,使劲地往外拔刀,一边拔刀一边也不忘挥拳舞向父亲的脸上。父亲即便刀子在肉身内蠕动带来冲破神经般的疼痛,也要使劲用腿骨卡住刀头,不肯把长刀让出,因为他还有,需要他保护的人啊!

刺客不知心里有多少仇恨,揍几拳也丝毫不疲倦,拔刀时有时也会使劲往里再扎几下,也还是不解恨。连环绕在身边的浓烟也看不见,怀抱在四周的酷热也觉不出。突然刺客眼前黑了,原来是妈妈趁这个时间在刺客的背后,发力用手抓刺客的双眼。不知是多发狠,痛的刺客叫了起来,妈妈紧咬着牙根,两支烫伤累累的手臂青筋暴露,恐怕是这辈子最发狠的时候。这个女人,势必要抓瞎身前这个刺客的眼睛。

刺客忍受不了疼痛,人类的应急意识使他发出了更大的力气一下子拔出了长刀,伴随着骨骼破裂的声音。 父亲用自己的骨骼也没能困住那把渴望血腥的长刀。

刺客直接转过身去,女人被甩在了一旁,这个时候一直坚守在政坛的父亲却连自家木地板也坚守不下去了,剧痛,浓烟,缺氧。这位尽职的丈夫,这位伟大的父亲,终于倒了下去。

此刻刺客提着刀,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情况,却只是模糊一片,而他的右眼似乎有浓瘤流了出来,接着便是一片血红,他愤怒极了,捂着右眼,用左眼模糊的看见了一个正在爬起的女人的身影,趁那个女人刚刚爬起,一脚踹到墙上,接着松开捂眼的右手,愤怒的挥舞着长刀,女人的身前一道一道的开裂,刚要反抗,却又被长刀的推力给推回到墙上。男人疯狂的挥舞着。

男孩呛得直流眼泪,也许是浓烟呛的,也或许是被地板的血红呛的。

终于壮着胆子来到父亲身边。

“爸爸,快起来,去救妈妈。”男孩想抱起父亲,可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无力抱起沉重的父亲,无力抗争疯狂的恶魔,无力改变悲惨的命运。

“停!”,男孩突然大吼,这浑厚的愤怒的吼声,不像是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喉咙中能发出的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震,连刺客也停止了疯狂挥舞着的长刀,转头看向那个男孩。女人因为没有了长刀的推力,渐渐从墙上移到了地上,一堆烂肉般堆在那里,这个女人全身像是被推进了绞肉机里一般,肉粒翻滚。早已失去了意识。

更吸引人的是男孩此刻涨红的目光,此刻的威严感从男孩身上迸发,此时的男孩不亚于父亲最威怒的时刻。刺客把刀横过来,瞅准男孩的脖颈,他要尽快除掉这个孩子,心头那不知名的畏惧感这样催促着他。

四周的火焰随时可能把屋子掀翻,可是没人在意它,任它去胡闹。强烈的火光把长刀照得更加耀眼,红得耀眼。

刀光突然向前推进。刺客横着刀向前疯跑“你以为你最委屈吗!你吼什么!旁边这个男人,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我吼过吗!”长刀停止了推进,几滴腥红向下流淌。父亲的两只手横跨男孩的脖子两边,接住了横劈而来的长刀。男孩自始至终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刺客,眼神丝毫不受浓烟的影响。正是这个男孩的吼声,传进了父亲的耳朵里,敲打着父亲已经昏睡的神经,父亲内心的情感强制自己苏醒。挽留住自己唯一的希望。

刺客兴奋得横刀使力,想彻底摧毁父亲的家,因为这就是他最开心的结局呀!

父亲双手紧紧握住刀身,眼睛盯着那堆血肉,“够了!”他奋声大叫,随着叫声,刀身也被脱离了刀柄,他终于使出了真正该是男人的力气,折断了那柄长刀。男人力量使空,向前倒去,父亲紧握刀身,朝着旁边倒下的身躯,刺去。

整个过程男人眼睛一直看着墙边的肉堆。男孩转身看向父亲。这是他见过的最帅的父亲。

父亲收回目光,没有犹豫,直接抱起男孩,跨过刺客的尸体,向外跑去。

刺客临死也没想到,一位文人政客,体内也流淌着沸腾的热血。也能手握刀身,强行穿透胸骨,刺向自己的心脏。

“我这辈子,真是失败。”刺客最悲剧的一生,是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父亲跑的很快,即便是瘸着一条腿,他不是不心疼妻子,而是想把两人最后的希望留住。拼命也得留住!

父亲踩着火抱着男孩到家门前,提手去开门,门把已经很烫,他不能管那么多,他要赶紧让这个孩子逃离,让这个孩子以后好好的活下去。而男孩眼睛一直看着墙边的方向,即使只能看看滚滚的浓烟。

还没等父亲拧开门把,门把自己动了,房门被推开,父亲退后几步给门让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有些撑不住了,万孽真的来了。

活着,有时是一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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