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读完《李陵答苏武书》便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辛弃疾的这首《贺新郎》,稼轩用三句词便诉尽了李陵一生的悲苦辛酸。《汉书》与《史记》对李陵都有这样的记载:“李陵曰:‘无颜见陛下矣’,遂降。”于是盖棺定论,李陵——降将也,成为无法颠覆的定论,因为他确实“投降”了。
李陵便是叛徒了吗?非也。李陵虽然投降,然而他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否则他怎能以五千之众,对敌十万之军。他也曾在花湖城勒石记功,有志要誉满边关。他是“汉家李将军,三代将门子”。他“常驱塞上儿,深入单于垒”。我坚信李陵不是鼠辈,而是勇者,投降是因为“欲以有为也”。
李陵诚冤哉!正如文中言他“功大罪小,不蒙明察”,“上念老母,临年被戮。妻子无辜,并为鲸鲵”。只是公孙敖的不实之报,武帝便诛其三族,何等的无情无信,异域的人儿,怎承受这诛心灭族之痛?他虽居匈奴二十五载,虽居要位,何曾对大汉有一丝一毫的报复,何曾对匈奴有一丝一毫的出谋划策?何以李家不得善终?
李陵诚悲哉!“子归受荣,我留受辱”,这是他心酸地哀叹吧!他何尝想客居异域背负骂名,可他回不去了。“生为别世之人,死为异域之鬼”,这是他凄楚地哀哭吧!或许正应了他曾经的誓言——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吾已胡服矣”,这是他无奈地回绝吧!昔日戎装战马,汉人衣冠,而今椎髻胡服,马酪羊膻。他多么想归去,谁想成为异域的孤魂,只是大丈夫不能再辱于刀笔吏,只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复归无益!
回想起《杨门虎将》中杨业撞死李陵碑那一幕,对李少卿太过不公了。彰显杨业之忠,何必定要贬低李陵吗?想起那花城湖倾斜的李陵碑,那是警策世人其身不正,其碑也倾吗?李陵何辜!他在异域的孤独悲凄谁人懂!一颗忠心被误解而三族亡的痛不欲生谁人懂!不知李陵与世长辞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对自己所遭的无奈一笑吗?“径万里兮赴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兮失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颓,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将安归?汉武帝驾崩,昭帝继位,霍光、上官桀等辅政,虽是好友当权,然此时对于李陵而言,归还是不归,生还是死,无论怎样的选择,对他来说都是错。如何选择才对,本是上天都无法给出答案的……
填词一首,叹李陵。
《临江仙·变格,仙吕调慢曲》
掩却汉书史,为君慨叹,心绪难消。少卿苦、长安故地迢迢。心焦。
奈功未立,天家罪、李氏冤滔。忧思处,笑此身胡髻,终日寒宵。无朝。
牵情系恨,痛忆年少心高。想苏卿节贵,愧对知交。魂销。
纵新帝昭,上官请、亦复增忉。问此生名裂、堪辱几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