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双面的。每次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时发现现实平淡了不少,会遗憾。若是做了噩梦,醒来后又庆幸自己逢上的不过是梦一场。
好久不入梦境了。记得上一次的梦是离奇而精彩的。睡梦中,我们家的浴缸里养了许许多多金色的科幻生物。其中一只神气活现的大金螃蟹被妈妈捞了上来,螃蟹的双钳不住地长高,长高,直到托举出一个类似自由女神的形象,那么神圣,那么甜美,柔和地一个俯身,亲吻着螃蟹的眼睛。
在梦中时,是否自知是梦?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沉在梦里的感觉无比稀奇和欢乐,竟天真地被梦迷住了,也顾不得去想那真真假假。
比起现实,好的梦境确有其独特的魅力。现实中的好,总是让人喜忧参半,不能尽情享受美的一面所带来的快乐,只怕这美是暂时的,表面的,经不起推敲的。思考力有时也是累人的,叫人无法纯粹地感受快乐的东西。相比之下, 梦中的欢喜虽然有“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迷糊,却让人快乐得彻底,快乐得无后顾之忧。
熟睡中的梦,还好在其偶然性,不可预见性。现实中的梦想,是洪荒之力的杰作,是铁杵成针的诠释,美好得实在,也美好得务实,却少了许多偶发和短促的绚丽感。睡梦中,美好来得轻易,也来得突然,且稍纵即逝,独留回味和留恋的思想空间。美梦中的人,仿佛是采摘了一颗神奇的珍珠,来不及把珍珠收入囊中,便见珍珠如露珠般快速幻灭。
人生一世,其实都在这世间旅居,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也无非是一场梦。只不过,在这场梦中,过于清醒的时候一定不只有快乐,更多的时候,是真切与复杂的感受交杂在一起,让人经历困顿、苦涩,甚至伤痛。
我不嗜酒,但每次喝得头脑眩晕的时候,确乎感到一种清醒时无法触及的豁达与解脱。再心烦的事情,在晕乎的感觉下仿佛都被俯视了一番。难怪不少人摆脱不了借酒浇愁的习惯。大概只要在意识里注入几分迷糊,心境就从现实的挤压中解套了出来,不再被那清清楚楚的条条杠杠所束缚。
但人,终是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清醒的时候。生活总有不可避免的劳累,甚至心酸,苦难。若是碰上了过不去的事,就咬牙挺住,把眼前的一切当作是梦里的激流,只要不被冲垮,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些在当时看来难以消化的痛楚,不妨也丢进旧梦的类属吧。挺过去,再回想,不过是场不太好的梦,放下执念,过好明天,总得摆脱梦魔的侵扰。
倘若撞见人生的美梦,不妨在“梦里”多温存一会儿,却不要过度地攫取这段美梦的恩赏。把这份美好分享,让它以温和从容的姿态静静延续,让人随时自我欣赏,自我回味,在淡淡的喜悦中向幸福靠拢。
有时候,经营人生就是运用梦的趋利避害,让不美好的碾碎在时光的粉碎机里,让动人的长留在记忆的峡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