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老舍先生:
一.
说起抗日,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也许是手撕鬼子那样的抗日神剧,也许是如江姐这般的抗日英雄,无论哪一个都有意无意地给了我们一种暗示,抗日是英雄们所做的事,他们或是有勇有谋,或是坚韧不拔,有了他们的牺牲,中国才赢了那八年抗战。但英雄终究只是战争的一部分,我们不该忘记的是平民也卷进了这场残酷的战争,他们也许没有被记入史册,也无法像英雄那样意志坚定,但他们为战争的胜利付出了鲜血的代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四世同堂》,正是一部描写平民的抗争的作品。
《四世同堂》的故事发生在北平城内,祁老太爷与一大家子住在西城护国寺附近的“小羊圈”胡同里,日子虽说不富裕,但也过得太太平平,最让祁老太爷骄傲的就是家里人口有增无减,到今天已是四世同堂。虽说日本鬼子最近总在北平城里闹事,祁老太爷却什么都不怕,只怕庆不了八十大寿,毕竟“他总以为北平是天底下最可靠的大城,不管有什么灾难,到三个月必定灾消难满”。但那读大学的小孙子瑞全却不能像祁老太爷那样沉得住气,一心要离开北平城,到外面去和先进分子一起打日本鬼子,拦也拦不住。在中学教书的大孙子瑞宣倒还沉稳,只是一天到晚皱着眉头,心里总想要为国出一份力,却被这一大家子所牵绊。二孙子瑞丰没心没肺的,同他老婆一起只惦记着钱。还有那最让人看不过眼的邻居冠晓荷和他那夫人大赤包,听到那日本人进了城,不忧反喜,一心想要从日本人那儿讨个官做做,捞点油水,亏他看上去体面得很,还不如粗人明事理。
和那些动辄大场面的电视剧不同,《四世同堂》的人员配置算得上寒酸,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出自于小羊圈这么个破胡同里,故事的范围也不过小半个北平城。没有炮火连天的激烈场面,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枪战都没有,有的只是市井小民面对家国动荡的不同反应。那些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祁老太爷、大赤包这些作者自己造出来的名字。可它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它为平民的感情提供了展示的平台,战争中的平民们不再以历史书上的伤亡数字出现,而是成为了一个个不同的个体,让读者们看见。他们不再模糊且虚幻了,而是变得无比真实,无比具体。在读了这本书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什么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民愿意扔了锄头,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参与战争的不仅仅有英雄,更有老百姓,《四世同堂》写的就是这些老百姓。
二.
《四世同堂》的故事精彩,人更加精彩,无论是令人唾弃的冠晓荷夫妇,还是一腔热血的瑞全,都让人记忆犹新。与其细数故事情节,不如好好聊聊发生故事的人,他们组成了故事,又脱离了故事,自成一体。
先来聊聊祁老太爷,他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可以说是《四世同堂》中顺民的代名词,无论是军阀混战还是日本人进城,他第一个想的到都是保全自身,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他同长孙媳妇小顺儿的妈一样,都秉持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简单想法,没读过书上过学的他们读不懂家国大义,对国家对民族也没有任何深刻的体会,只想着:我老老实实的,又有谁能挑出我的错处呢?哪怕祁老太爷活了七十五岁,在他身上所沉淀的也不过是些老旧经验,所学会的也不过是柔顺、怯懦,而这怯懦在凶恶的敌人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把自己往虎口里推。
“老三刚才跟我讲了好大半天,说咱们要再不打日本,连北平都要保不住!”小顺儿的妈说得很快,可是也很清楚。“说的时候,他把脸都气红了,又是搓拳,又是磨掌的!我就直劝他,反正咱们姓祁的人没得罪东洋人,他们一定不能欺侮到咱们头上来!我是好意这么跟他说,好教他消消气;喝,哪知道他跟我瞪了眼,好像我和日本人串通一气似的!我不敢再言语了,他气哼哼地扯起妞子就出去了!您瞧,我招了谁呀?”
哪怕再怎么温顺,被逼急了,古稀之年的祁老人也能爆发出愤怒的火焰,敦厚老实的小顺儿妈也可以挖出不一般的决绝。他们虽不懂家国大义,但这股硬气是深埋于骨子里的,当日本人、汉奸欺侮他们的家人,践踏他们的人格时,他们绝不会选择屈从,而是起来反抗,哪怕自己力量再弱,敌人再凶残,他们也不会任由自己懦弱下去,而是站起来,杀一杀日本人的锐气,叫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他们以为的羊!
老人不想抢矮子的枪,但是向前迈了一步。他是贫苦出身,年纪大了还有把子力气;因此,他虽不想打架,可是身上的力气被怒火催动这,他向前冲着枪口迈了步。“这是我的家,我要出去就出去!你敢把我怎么样呢?开枪!我绝不躲一躲!拿去我的孙子,凭什么?”在老人的心里,他的确要央求那两个人,可是他的怒气已经使他的嘴不再受心的指挥。他的话随便的,语无伦次的,跑出来。话这样说了,他把老命置之度外,他喊起来:“拿去我的孙子,不行!日本人拿去他,你们是干什么的?那日本鬼子吓唬我,我见过鬼子!躲开!我找鬼子去!老命不要了!”说这,他扯开了小袄,露出他的瘦而硬的胸膛。“你枪毙了我!来!怒气使他的手颤抖,可是把胸膛拍得很响。
《四世同堂》中进步青年的代表是祁家的小孙子瑞全,他念过书,接受过新思想的熏陶,有着新时代的观念,又尚未成家,没有如大哥瑞宣一般被家庭所拖累,可以毫无顾忌地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在文中,他顺着自己的心离开了北平城,投向了组织,为打击城内的鬼子和汉奸做出了贡献。颇为用心的一点是,老舍先生并没有像观众所期盼的那样让瑞全成为全民英雄似的人物,瑞全在故事的结尾也只是一个不知名组织中的普通一员,他为抗日做出了努力,但他的努力并不被人所知,因为他的组织无法大张旗鼓地去抗日,只能秘密地、私下地捍卫着自己的祖国。像瑞全这样的青年有很多,他们为抗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的放弃了家庭,有的失去了生命,可他们的名字却最终湮灭在了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不为人所知晓。但我相信他们始终认为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的奉献无关政党纷争,无关自身荣耀,他们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热爱的祖国。
再来谈谈文中彻头彻底的丑角冠晓荷和大赤包。他们俩可是汉奸的绝佳人选,一心想着钱,谁能给他们更多的油水他们就跟谁。日本人进了北平城,他们四处去奔走,不为祖国兴亡,只想搭上日本人这条线,好弄个有油水的小官来做做。哪怕自己吃穿不愁,但为了蝇头小利,他们毫无愧疚地坑害近邻,祸害妇女,借此来讨好日本人,发昧良心的财。当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被汉奸压榨,被无端冤枉,生活困顿,连饭都吃不上时,这两个混蛋的家中却歌舞升平,好不得意,这真是最大的悲哀。
所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冠晓荷与大赤包终究被一心追随的主子日本人厌弃了,一个死在了牢里,死后都没有人收尸,另一个被日本人如垃圾般活埋,临死前还在对日本人卑躬屈膝。看着他们俩的死,我很难说有多痛快,这两人永远都无法明白他们真正的错误是什么,他们只晓得将自己失势的原因归咎到嫉妒他们的国人身上,却忘了当汉奸从最开始就是一件错得不能再错的事。
除了日本人,她怀恨一切她所认识的老幼男女。她以为她的下狱一定和日本人无关,而必须是由于她的亲友,因为嫉妒她,给她在日本人面前说了坏话。咬过半天牙以后,她用手托住脑门,怀着怒祷告:“东洋爸爸们,不要听那些坏蛋们的乱造谣言!你们来看看我,问问我,我冤枉,我是你们的忠臣!”
晓荷怕出城,预感到什么危险。可是,他不便说出来,怕那样对不起日本人。他想起大赤包来;但是,大赤包被杀也不能教他怀恨日本人;不是吗?他想,日本人会给她官儿作,当然也会杀了她,当然!
四世同堂中精彩的人物数不胜数,细细去品,更能品出百般滋味。
三.
我想,《四世同堂》是一本再好不过的书了,哪怕看上五六遍,也能从中看出新的东西来。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看到它,不要像曾经的我一样,一看到名字,就以为它是一本描写大家庭生活的书,一看到题材,就以为不会有什么意思,去看看它吧,其中的乐趣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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