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思涵夫妇已经办好了一切手续,孩子也如愿上了他们想去的重点中学。
再见思涵已是孩子开学后的一个周二的晚上了。思涵约我晚六点半在孙强新开的“救赎书花店”见面。
那是一个从外面看不太大的门市,古朴的禇红色仿砖墙壁上,对称地开了两大扇拱顶的深绿色窗户,外面的窗台上、透过窗户以及门上的玻璃可见的室内到处都是鲜花。在夕阳下,在暖暖的桔色灯光中,满眼的温暖与浪漫。
我站在街对面望着那个温暖的窗口,认真地体会外墙仿古壁灯下木质牌匾上五个大大的隶书“救赎书花店”,我的眼湿润了。
调整好情绪,我走过马路,推开那厚重得很有质感的仿铜大门,踱进室内。近门处的室内两侧,分高中低三阶被按鲜花种类摆放的敞口花瓶占满了,使得视觉上一人来高的墙面全是鲜花,中间只留下两米多宽的通道通向古董架隔开的室内书店。
里面的书店相对于不大的门脸而言,居然有别有洞天的感觉,面积要比门口的花店大出几倍,墙壁四周都是高高的书架,阅读区被书架分成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看似随意地摆放着四五个木本色的小圆桌,每个桌子周围放三四把椅子,桌面上一个纤巧的抽象天鹅造型的花瓶里,一朵娇艳的玫瑰含苞待放。
估计是晚饭时间,店内人并不多,有三四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和一对老夫妇模样的人各占了一张桌子。我正好奇怎么看不到思涵或是孙强时,一排书架后走出一个飘逸的身影:高挑的身材被水月色亚麻旗袍衬托得清新灵动,我正端详着,她猛然冲过来,抱住了我。
“六姐!”
“死丫头,吓死我了!”我也学着思涵压低声音说道。
“大白天的,看见活人你怕什么?”
“我老眼昏花了好不好?突然见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抱住我,我这颗老心怎么能受得了?”
“你又取笑我!”思涵捏着粉拳假装要打我,我笑着躲开了,
“快把孙老板喊出来招待大姨子!”
“咱们去后面吧,他正在给大姨子准备晚餐呢!”
思涵搂着我的肩膀,走进她所说的后面,原来这里真的是别有洞天的:这个门市后面还有一个门,门外是一个小花园,他们将花园进行功能分区,建了一个厨房和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人就餐的西餐厅。
透明的厨房内,白衣白帽一身西餐大厨打扮的孙强,正在向我挥手致意。孙强,明显地瘦了,脸色也不如从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觉得他对我的注视有些躲闪。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孙强扬起右手晃了晃,走进厨房。“小八(这是我们寝室姐妹对姐妹们夫婿的称呼),辛苦你了!”我有意盯着孙强的脸,郑重其事地说。
“六姐开玩笑了,没有你给孩子办转学,我们哪能这么痛快过来呀,这么说你不是更辛苦了?”孙强一脸认真地望着我,诚恳地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八儿子不就是我儿子吗?”我打着哈哈躲开他的目光——我惊讶而愤怒地发现,我居然不恨、不讨厌甚至不反感孙强!这是一个背叛我亲密姐妹的男人呀,我不知道是那“救赎”两个字,还是那满室摆放的思涵喜欢的玫瑰让我无法去讨厌和恨这个男人了。
“随便露一手得了,别让我吃馋了我可天天来哈!”我打着哈哈,佯装去找思涵走出了厨房。
思涵布置了一张靠窗口的四人台长方形小桌,桌面的花瓶里除了有她喜欢的玫瑰,还有我喜欢的勿忘我和满天星。看着她一脸娴静又带着小喜悦地张罗着,我心中压了一年之久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感觉放下了一些。
孙强不仅做了六样家乡菜,还按法式西餐像模像样地配了餐前汤、开胃菜和餐后甜点。由于他家的孩子已经住校,我们边吃边聊,一不小心就吃到了书店打烊。当服务员来向孙强告辞时,我才惊觉已经十点半了。
思涵将要送我出门的孙强推进了厨房,命令他刷碗,然后搂着我的肩膀将我送到门外。我看孙强没有跟出来,就悄悄地问思涵:“怎么样?你们俩还好吧?”
思涵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六姐,被伤害的感觉你不知道,我想忘记,可是它总在不经意时回旋进我的大脑,让我顷刻间就会跌入痛苦之中。所以,我虽然表面没有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伤害,我会不会真的忘记。”
我拉着思涵的手,轻声对她说:“思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看到他的努力了。你再纠结下去,就是对彼此的折磨了,给彼此一个重新接纳对方的机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六姐,我会尽力的!”我用力抱了抱思涵,穿过马路,走到停车场取车,回头望时,思涵仍在马路对面望着我。那一室温暖的光打在她的身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让我感觉到似有一缕寂寞缠绕着她。
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作为企业高管和空中飞人的我和思涵,却几乎见不到面,幸好有微信彼此关注着、惦记着。
一年后,思涵的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他们两口子决定放下手头的工作,带孩子去欧洲转一转。
我看到孙强发了张他和思涵相拥在康桥上的照片,简单的八个字标注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也在思涵的朋友圈看到了一组他们一家三口开心地在莱茵河上坐船的照片。思涵在八帧旅行照片之后,加上一张她娟秀的手写速记:“蝴蝶飞不过沧海。所以,我们涅槃重生。”
我流着泪将手机递给先生,笑着说:“看看吧,岁月静好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一件事。走,亲爱的,我们去庆祝庆祝!”(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