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灵纤草,从单细胞到现在的含苞待放,我走了三万年,在我看来,生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枯燥乏味的地球,我真是受够了,受够了!可我罪孽深重,还要在此修炼,至于何时是个头,天知道。
我从没开过花,什么美丽的花我没见过?不管有多美,不还是凋谢了?对于那些花开花谢的事情我早就看透了,看厌了,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罢了。
我记得自己似乎来自天外,一次星际旅行中,我被卷入一场行星撞击后的漩涡之中,仿佛进入一个黑洞,暴风骤雨过后,我便扎根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日出日落,四季更替,年轮流转,岁月变迁……我看着无数庞然大物或细小菌丝生老病死,自己却依然缓缓地慢慢地活着,3万年了,我却不知自己如今走在生命的哪个阶段。
一万年前,我生存的环境发生了一场灾难,天崩地裂,我以为我要死了,还兴奋了一场,谁曾想,我不但没有死,还拥有了灵魂轮转的能力,我投生过各种动物,大的小的,陆地的水生的两栖的;做过男人女人,贫穷的富贵的,平民百姓或者帝王将相...一开始我还很期待每一次的轮转,后来我也倦了,生命不过是场痛苦的轮回。然而,我却始终走不出这个圈子,离不开这个地球。每次轮回的间隙,我都回到灵纤草的身体,这里似乎就是我的老家。这里人迹罕至,空气稀薄,常年冰雪覆盖,天总是蓝得清澈,阳光温柔地洒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一切对我的情意,不管在轮回中经历多少艰难险阻、荆棘坎坷,每每回到这里,我都能平静下来。
我为人的时候,听闻有个叫释迦牟尼的人广设讲坛,为世间人民讲经说法,据说他有超越生死的方法,便十分欣喜,前去聆听教诲。后才发现,我前世为天人,因造罪业,需在此修炼。待灵纤草自然死去,我便能重回天界。
自然死去,谈何容易……
近来气候变化,我总觉得昏昏沉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睡梦中总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睁开眼睛又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我一棵野草,寂静无声,孤独而空旷。我又接着睡去,不知道下一个轮转会是何时何地何道,无论如何,总是好过在雪地里睁眼闭眼。
朦胧中,一阵轰鸣声把我惊醒,我看到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发出嗡嗡的声响,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人类还是踏足了这片纯净安逸的土地,我早料到今天,人类的发展进程是越来越快了。我看着他们下了直升机,带着探测设备四处寻找,慢慢地,离我越来越近。
“嘿,来看啊,这里有一棵草!”其中一个人发现了我,径直向我走来。他穿着厚重的衣服,戴着面罩,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跳得很快。我颤抖了一下,感觉到有事要发生了。其他人也聚拢过来,他们给我拍照,然后拿出测量仪,“植株盘状,整株直径28.7厘米,叶绿而透明,叶宽1.2至2.1厘米,叶长6至13厘米,有花苞一朵,淡紫透明,直径3.6厘米,清香...”“奇怪,这周边寸草不生,唯有这一棵草...”我听到有人在说。“我们把它带回实验室吧…”一开始来到我身边的人建议。实验室?我?我不要!三万年了,我的身体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很快,他们有人取来了设备开始挖我周边的地面,我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我的根须受到了破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疼,浑身发抖,最终昏厥过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到了空中,我看着他们把我的身体从地里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我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离开过我的身体,我看着我的躯壳被运上了直升机,愤怒和悲伤驱使我跟着一起上了直升机。他们看不见我,我在流泪,我不能让我的躯壳非正常地死亡,我不能让我的灵魂无处安放...我好害怕,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害怕死亡。可笑,之前我还一直期待死亡来临。我钻进箱子看我的躯壳,还活着,谢天谢地,还活着,老天保佑,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几个人把我的躯壳带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大厦,七拐八弯依次通过各种门禁系统最终到达了实验室。那个人把装有我躯壳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个玻璃橱里,我立刻赶到舒服多了,因为这里的温湿度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一样,顷刻间,我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难道他们早有准备?他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把我弄来实验室?我心里阵阵发麻,人类越来越可怕。那人脱下防护服,摘下面罩,我才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俊逸的脸,清爽干净的面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他戴上手套,从旁边的橱柜里搬出一个十分雅致优美的瓷瓶,然后把我从转运箱中轻轻地取出放进这个瓷瓶里,十分认真地盖土浇水,调节橱内的温湿度控制系统。他深情地凝望着我:“灵纤,我终于把你找到了,我等了你三万年了……”说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他抚摸着我的叶子,那样深情,那样沉重。“灵纤,你可听得见我的话,你可记得我?我是炫青啊……”炫青?我不记得了,只听得这两个字一阵头晕目眩。他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三万年以来,我早就习惯了孤独,从没想过谁会在找我。“灵纤,那日我们为躲避天王追踪,不小心卷入了行星撞击的漩涡,我奋力追你,但还是眼睁睁看着你灰飞烟灭,我凝住了自己的元神,跟着你被卷进涡流,我疯狂地寻找,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踪影。我扎根在昆仑山脚下,很快就在雨露滋养中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由于元神还在,我很快就能幻化人形。我完全可以重回仙道,但我知道,我不能抛下你,我一定要找到你。没想到,这一找就找了三万年。如果不是你的花苞散发出的巨大能量让我感应到,我不知道还要再找多少年。这个实验室就是专门为你设计的,我怕你一下子受不了这里的环境。现在应该不止我一个感应到了你的存在,我必须赶在其他人之前把你带离玉龙雪山山顶。你今天受苦了,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