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回来，已经是下午了。到家的时候，林灵打开门看到母亲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微微有些惊讶，平时这个点，不都是在麻将馆吗？
“灵灵回来了，野营怎么样？”妈妈很热情的问
“哦，还不错”林灵想起，她出门的时候是告诉妈妈，班上组织野营活动，所以这两天不会回家。
“妈，你今天怎么在家？”林灵还是问出了口
“哦，那个啊.......你不是说你今天回来吗？”妈妈的脸上有点紧张，还带点不自然的神情。
“哦，那好。”林灵还是有点感动，知道自己回来，提前在家等待自己的妈妈，但长久以来的固定的相处模式，让她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
“灵灵，你看，你也快中考了，妈妈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妈妈的脸色有点局促
“你说吧。”林灵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你也快中考了，我听人说上高中特别烧钱，三年下来，少说也要五六万，不如，你去读个中专，就像隔壁那个王阿姨的女儿，初中没上完就去读中专，现在都出来挣钱了，多好啊，还能省下一大笔钱。”妈妈越说越兴奋，好像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林灵的脸色有多难看。
“妈，你什么意思？叫我不要读高中，直接去读中专吗？”林灵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气愤和冷酷
“你成绩又不是特别好，你能考上好的高中吗？”妈妈的一席话竟然让林灵一时间语塞。
是啊，她成绩又不是特别好，她拿什么担保，她能考上好的高中，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
“我可以努力啊，万一，我能考上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管过我吗？你问过我的想法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这轻易地决定我的人生，为什么？”林灵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积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话就像是决堤的海水，全部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当年你和爸爸离婚的时候也是，你有考虑过我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妈，你为什么会是我妈？”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是颤抖而绝望的。
妈妈听得眼泪早就掉下来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女儿如此歇斯底里，原来在她心里，她一直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又自私的母亲。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真的供不起你读书了，就当是妈妈求求你，求求你了”妈妈泣不成声，死命拉着她的手臂，紧紧地握着。怎么也不可松开。
“妈，你能不能别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灵同样地痛苦哭喊
“你爸爸留给你的赡养费足够你读完中专了，还有房子的拆迁费，也够我们母女两个人的生活了。”妈妈脸上挂满泪痕，还是抱着最后的期许，能说动女儿。
“那你能保证你以后再也不赌了吗？”林灵重新看着她的眼睛，决绝地说
“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等以后房子拆迁后，我会去找一份工作，妈妈不会再不管你的，妈妈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我会当一个好母亲的，你相信我.........”妈妈几乎是在乞求了。
哪个女儿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子求自己，不会心痛的。这么多年，她也变了，在外人面前泼辣跋扈的她，现在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哭得手足无措。她不是不爱林灵，是她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在麻将桌上，却忘了女儿也同样承受着痛苦。
很多时候，我们无奈是因为我们无从选择，家庭永远是我们不可脱离和无法改变的，家人是血脉相连，也是无法割舍的。
林灵和程铭从广州回来后，班上就有一些流言，正当青春期，大家更是议论纷纷。老师恐怕也是听说了。故意把林灵和程铭的座位调开了。
林灵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平静。
自此，林灵和程铭两个人就没怎么说过话了，虽然有时候看到，一时间竟有些相对无言。偶尔在放学时看到，程铭在校门口等待父母，宝马车门下，还是那双她熟悉的白色球鞋，还是那样的洁净，就像永远都不会沾上尘埃一样，就像她常常看到的样子。她当时可能不太明白，就像是明明看上去很近，却觉得很远，甚至都不会想要去接近。
不过今天放学的时候，程铭一直没有走。林灵要走的时候，却突然间被叫住了。
“今天可以让我送你回家吗？”程铭试探性地开口
想起最近班上的人说，程铭的父母因为生意要移民美国，程铭不久就会和父母去美国。
心里不由觉得有些难过，很突然，感觉很多东西好像从来都不属于你。而你常常会忘了这个事实，最珍贵的，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其实最容易离开你。
“如果你不嫌远的话”林灵微微一笑。
一路上，两个人都并排走着，程铭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灵其实都看在眼里。
“送到这里就行了，前面就是我家了。”林灵先开口打破沉静
“其实，我是有话想告诉你，虽然知道答案可能会让人失望，但如果现在不告诉你的话，我会后悔的，我不想把这份感情带去美国。”程铭的声音清澈，有力、坚定
“我喜欢你，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我希望看到你笑，我会开心，时时刻刻注意你，你被刁难，就想帮你，我想，我应该是很喜欢你。”情不自禁把所有的话全涌到嘴边，这是他埋在心里最美好的秘密。
这应该林灵第一次被告白，明显是没反应过来，她以为他应该是来和他告别的，可没想到是这样。
“你呢？你有喜欢过我吗？”程铭还是想知道答案。
“没关系，我知道了，起码没有留下遗憾啊。”语气看似愉快轻松，却还是难掩其中苦涩和失落。
手抬起，轻轻把她额前的刘海拨开，是真的很轻柔。程铭的手指修长，阴影落在眼前，模糊了谁的视线，想看清她的眼睛，深深把这双眼睛印在他的脑海里。
“以后不要再这么孤单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没必要掩饰
没有我的陪伴，你也要继续自己的梦想，即使不在身边，还是想看到你努力的样子。
林灵由始至终在他脸上流连，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心里揪着地抽疼，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可以温柔到你想哭，她真的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该怎么说。
有人说，最遗憾的莫过于你在没有能力的年纪爱上一个你想守护一生的女孩，而林灵却觉得是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一份根本承受不起的爱情。
“我明天的飞机，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不会换手机号的。”他还是希望不要断了这份联系。这也是他的一点小小的私心，也许她会记得和他联系，也许她会来送他，她不会忘记他。
奖杯、证书、车票票根、还有一张微微有些被捏皱的纸条。
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其实骗你说，前面快到我家，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家是拆迁户、其实真的不想你离开，可我又怎么告诉你，你要去美国，我也要去卫校的护理系，我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林灵把头慢慢低下去，埋在手臂里，开始是小声地呜咽，肩膀颤抖着，后来是真的哭得有些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这样，很多东西当你以为慢慢好转的时候，有可能只是上帝和你开的玩笑，谁都无法掌握命运，谁也无法真正永远陪伴你。你能留住的也只不过是时光隧道里的自己和那些你舍不得放下的回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