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舞尽,只见那二十八位身姿曼妙的虚影在宫丝羽带飘飞的彩光照射之下,逐渐凝合在一起。
中宫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向那看去,五彩缤纷的玄女幻相竟有了凝成实体的趋势。
有些迷离醉意的风流云直张大了口,盯着那团白色光影现出惊异痴迷之色。
“此子便是老身青丘族的骨狐仙,白长爻…”
白玄牝在一旁向诸人笑呵呵介绍,满是自豪之情。
那少女身着轻衫罗裙,薄如蝉翼,彩带在光影下飘飞更添灵动仙气。
纤玉小手将遮在娇嫩脸庞上的柔丝轻轻拂开,粉面杏唇,极为可爱。
只是眼眸中已没了当初光亮的神采,便似麻木呆滞的玩偶,教人看了更加惹人怜惜心疼。
“好一个骨狐仙,果然有天仙绝色之姿…”
魔门一干人等暗自赞叹,就连涂山狐族的姑娘与花妖精灵们见了尽都花容失色,暗淡不少。
风雪不近女色可也不是不禁女色,与那些胭脂俗粉全然不同,面对天然玉琢的白长爻,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往那一站,那骨狐异变的狐媚气息,便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各人的身体内,任谁也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她…她就是那骨狐?”
风雪伸手一指,既有好奇又有怅然若失之状,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人横刀夺爱,如何不叫他扼腕?
“白姑娘…这里…”
风流云虽已见过白长爻,然此时再度相逢,还是不免有些失态地招了招手。
白光散去后,就在大家静静瞻仰亭亭玉立在殿中的骨狐白长爻时,李太虚心神一动,突然向她“扑通”一跪,大叫道:“恩…”
人魔屠武哪知这傻小子与这女子认识,还是助他报了师门大仇的恩人?
当此之时,连忙以元神抢占肉身,立刻站起,尴尬地哈哈一笑:“此等仙女风采,老夫倒是头次见到,失礼了…”
白长爻看李太虚相貌不改,声音却成了沧桑老者,已料知一二,不禁心下叹息,这傻小子终究给人夺了肉身。
转念又想到他方才跪下时的木讷举动,与当初无异,莫非他还在?
“嘻嘻,咱们又见面了…”
正思索间,陡然又见黑帝看着自己嘻嘻而笑,好似在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们一个个见了骨狐仙,怎都颠三倒四起来了…”
白帝拍了拍手,殿中立时出现两条宽三尺,长达百丈的紫檀案几,五欲魔种当中的十位白胖小矮人则跳上几面,纷纷变幻成一盘盘美味珍馐。
这些都是五欲中的食欲所化,采集世间生灵最为挑剔的食欲念想,飞禽走兽,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皆在其列。
只要是他们能够想象到的美食,食欲魔种便可幻化成型,虽都不是实物,然却同样味美,既能满足食欲之享,亦能有果腹之效。
青帝安排好精灵花妖们侍在左右奏乐倒酒,五帝五人推杯换盏,一时间圣殿内欢声笑语,管乐丝竹好不热闹。
唯有涂山娇娘和风雪母子二人坐在一端,闷闷不乐地盯着对面案几上的风流云与青丘一族的女子们有说有笑。
“祖奶奶,你是说他…”
白长爻得知与自己联姻之人竟就是这无赖风流云,不禁大吃一惊。
“祖奶奶看人神准,决计是不会错的,白姑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风流云坐在其侧,嚼着牛肉大快朵颐,满是笑意。
“你们不是认识么?流云这孩子面有富贵之相,跟着他,我们青丘族大有前程…”
“祖奶奶,他这人坏毛病可多了,您不会也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吧。”
“这叫什么话,祖奶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一个小辈尊敬还来不及呢,又怎舍得欺她老人家…”
风流云向着白玄牝大吹法螺,谄媚已极。
“祖奶奶不吃盐,我也不吃米…”
“行行,娘子,那你便来一口牛肉,往后余生可都是我来伺候你了…”
风流云说着手抓牛肉便笑盈盈地向她递去,一副无赖嘴脸,毫不知羞。
白长爻瞪了他一眼,不耐地将他一把推开,换个座紧挨在祖奶奶白玄牝身旁。
哪知风流云死缠烂打的性子上来,有意要讨她开心一般,也跟着换位,可不能让人怀疑他有其他异心。
“你干嘛,我又不喜欢你…”
“我自己喜欢就够了,世间哪能尽都随人愿,多是飞蛾扑火的痴情人罢了…”
“我看你只是好色之徒,自作多情而已。”
“食色性也,祖奶奶都说了,没有酒色之气的男子那是雌雄莫辨,莫非祖奶奶说错了?”
“你…”
白长爻哪敢说此忤逆之言,只气鼓鼓地不再理他。
一旁的四位青丘女子看风流云对她极是上心,“噗呲”笑道:“长爻,我看这流云公子人也不错,话也在理,跟了他,日子定会有趣得紧。”
“啊,四位美人真是有眼光,难怪…”
“不许胡说,她们可都是你的长辈。”
白玄牝听他越说越放肆,是以出言将其打断,以免这孩子过度放纵,走了岔路。
四位青丘女子眉眼含笑,风流云也笑着挥了挥手回应,立时乖巧安分起来。
“长爻,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白长爻一听,似乎又想起了伤心往事,呆呆地端坐着,心中酸楚,连面前的食物也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九玄真人,你到底还是嫌弃了我么?
游清玄虽是心有介怀,然也知非其所愿,最让他不解的是为何要瞒着自己与人成婚?
考验自己也不是这般做法,一怒之下便拂袖而去。
女人心思他可真是捉摸不透,自持玄通观老祖的身份,全没有风流云来得没皮没脸。
他一路驭使着画影剑,心中五味杂陈,想自己堂堂一观之主,深受万千女子爱慕,何曾受过这样奇耻大辱。
途中碰上了几个倒霉的小妖,也全成了他发泄怒气的对象,一个个尸骨无存,死状惨烈。
回到玄通观后,也不惊扰任何人,径直遁入中宫清玄殿内,只放阴阳鱼眼桃木两个小道童替自己取酒收拾残局。
“老祖又喝醉了?”
道童小木看着清玄殿内大大小小的酒坛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的场面,向着身旁扎着高高朝天辫的小道童小桃发问道。
“笨木头,老祖哪是喝醉了,这是装醉。”
小桃狠狠弹了一下手抱酒坛的小木额头。
“装醉?”
“没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么?老祖只是想麻痹自己罢了。”
小桃一副小大人模样,自顾念道:“老祖打回观之日起便这样消沉,也不通知观内弟子迎驾,这可是少见,若我没猜错的话…”
“没猜错什么?”
小木抱着酒坛,向着小桃好奇发问。
“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不告诉你…”
“哦…”
小木轻轻哦了一声,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笨木头,你就不想知道吗?”
显然有话憋着不说的滋味也是不好受,本想吊吊他胃口,奈何小木这道童不上道,急得小桃又狠狠屈指弹了他一下。
“想啊…”
“想为什么不说?”
“你…你说不告诉我的。”
“我说不告诉你,你就不会自己争取一下吗?”
小木被小桃问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如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支吾道:“那我…我要如何争取?”
“果然是笨木头,老祖让你做山门接引道童真是丢了咱玄通观的脸面,以后也别说我们是一对阴阳鱼眼,笨死了…”
小桃为阳,小木为阴,二童阴阳相济,乃是取自当年慕大圣人专属桃木剑体内所蕴藏的阴阳灵气培育而成的灵胎,多做观内大阵的阴阳鱼眼所用,是以游清玄与此二童的关系也千丝万缕,心神相系。
别说他们均是小孩模样,可都萃取淬炼天地日月精华几百年才得人形,而今算来也有百岁高龄,只不是凡胎,成长缓慢而已。
桃离木成兆,木脱桃亦成兆,兆有凶吉,凶吉亦成阴阳,阴阳相存,凶吉相依,此为道之阴阳鱼眼轮转不休之理。
小木瞧小桃面有不悦,轻轻拉了拉她衣角,嗫喏道:“小桃姐姐,你别生气,老祖说我根骨太差,只适合看看山门,灵气全在你身上,叫我多听你的,你说我做就是了。”
小桃格格一笑,颇为满意道:“这话没错,那可别告状说我欺负你啊,这个月打扫三宫的好事就让给你了,我负责监工。”
小木倒不介意多做一些事情,平素也被她支来使去惯了,只不解道:“为何是好事?”
“说你根骨差果然悟性也是不够,这玄通观三宫是何等灵气充沛,仙缘福泽之所。
你能在此打扫一月,顶得上你在山下守门一年的修为。
要不然我也不会比你聪明,山下那么多弟子,都想干我这活计,这等好事我也留着,只便宜了你,姐姐对你还不好么?”
“哦…”
面对自己一番解释,小木也不追问下去,又只淡淡哦了一声,顿时让小桃有种错付的失落感,没好气道:“你们男人真是不负责任,好的时候暖两句,不好了便直接将我们晾一边,生性凉薄,没一个好东西。”
小木哪里听得懂她话中之意,抱着酒坛瞅着大殿金顶,脑子跟不上来,嘀咕道:“风马牛。”
他已然忘了所问之事,倒让小桃这小人精气得扭了扭他的耳朵,跺脚道:“笨木头,你不是问我老祖为何装醉么,你答应打扫三宫一月我便告诉你答案了,这都不懂,还风马牛,骂谁呢?”
看着小木依是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小桃都要跳脚打人了,头顶的朝天辫不住颤抖,鼓起粉嘟嘟的小脸,气呼呼又道:“为情所伤,老祖这颓废模样也只能是情伤所致了,借酒消愁,却是一个逃避责任的好法子,哼,惹了那么多桃花债,总是要还的。”
小桃虽是小孩模样,然也年岁不小,又与游清玄心神所系,自然能猜晓出一二。
她这样旁敲侧击,明着说给小木听,实则却是在有意说给躺在乱酒坛中的老祖游清玄听的。
见得游清玄的白色背影动了一动,小桃立时手指竖在小木嘴边,“嘘”地作禁声状。
“你们两个小鬼,扰我清梦,我又不聋,生怕本尊听不见么?”
“叫你那么大声,都怪你,瞧把老祖都给吵醒了…”
小桃扭了扭小木的耳朵,一把抢过他怀中的酒坛,嘻嘻笑道:“老祖没醉呢,小桃给你送酒来了…”
小木屁颠屁颠地跟在小桃身后,只见游清玄以背相对,侧卧在自己玉身法像前。
修长的身姿,配上一袭胜雪白衣,腰间别着一只翠绿酒葫芦,还有那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如玉山崩塌落入凡间,无不透漏出一股少年仙人的潇洒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