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啰嗦了,看得很不耐烦。
第一篇开头两段基本就是没什么必要的废话,就像后面他写契诃夫那篇所说的:“莫泊桑的短篇小说,为了让读者先进入某种情绪状态,通常都有一段开场白,不过这种方法很容易出问题,一不小心就会显得沉闷冗余,让读者不耐烦起来”,所以我还是更喜欢契诃夫的简明扼要。
其次,他的写法看着很是别扭,弯拐来拐去的,同样显得很啰嗦,还是契诃夫那篇:先说的是契诃夫不会编故事,所以他的短篇小说显得平淡,流于空洞,然而“有人想不出故事,却照样写出了小说,这是很了不起的本领”,接着马上又说“只要想出两到三个人物,把他们相互的关系介绍一下,轻轻松松,小说就写好了,所以,只要你觉得这能称为小说艺术,还有比小说更方便的艺术吗?”,所以,你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觉得了不起,还是看不起?还是既看不起又了不起?还是别人那样写就是看不起,而契诃夫那样写是了不起?
也许契诃夫真的如他所说不怎么懂得虚构故事,原因之一是源于契诃夫的文学观或者具体点说是短篇小说观——契诃夫认为写日常发生的事情更有价值,刻意虚构戏剧化故事,很可能是脱离现实的瞎编;而毛姆认为短篇小说就应该富有戏剧性,就像他很喜欢和效仿的莫泊桑,“总会尽量把普通人的生活戏剧化”,只是重构日常生活,他认为“在美学层面上是最为低级的”,按他的这个说法,卡佛和门罗的很多小说也是不够戏剧性的,尤其是卡佛,也像契诃夫一样,只是把一些生活片段写得真实生动(当然他不认为契诃夫做到了真实,而是生动,这很了不起)。
我自然不太认同这种说法,缺少戏剧化,却仍能把小说写得引人入胜,恰恰更需要技巧和好的文笔,更可能是其所表现出来的真实感触发读者情感的深层共鸣,不然既没有戏剧性可看,小说拿什么来吸引人?一味让小说戏剧化,反而可能是相对容易的——当然每个小说家各有特长,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戏剧化也可以说是庸俗化,就像他说莫泊桑无疑有点庸俗,但他觉得“莫泊桑的优点正在于故事本身的趣味盎然,不管你用多么别扭的词句、多么平淡的讲法,只要转述《羊脂球》里的故事,大家照样能听得津津有味”,我也很难同意事实是这样的。同样一个故事,换个人讲味道天壤之别,就像说书,讲笑话也是,换个人讲你很可能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同样的,小说的主题和故事,说实在的,你能在多大程度上标新立异,或许在莫泊桑的时候要做到还容易点。
《包法利夫人》难道是个全新的故事吗?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故事性是什么?包法利夫人在现实生活中很可能有人也见过,但无法像福楼拜发现它的可写性,所以全在于小说家如何写它,全在于小说家高超的笔法和呈现技巧。
如果只是要听个津津有味的故事,大可不必要去看什么小说,放在以前消遣娱乐方式稀少时,或许会满足,但现在,电影和剧有着远比小说更炫目的技巧和更直观的戏剧效果,甚至在当时何不直接去看戏剧呢?看小说自然是更想看看那些优秀作家身上——敏锐深刻的洞察和见解,跟着他体验更深层的感悟。不是说像他所说的莫泊桑写的那些津津有味的故事有多么不好(当然我仍觉得莫泊桑的小说应该并不只靠津津有味的故事才深受读者喜欢的),而是说只满足于此你可能会觉得差点意思,现在视听娱乐越来越炫目多彩,还有必要费劲去看一个所谓津津有味的故事吗?换句话说:小说的竞争力在哪?这就又让我想起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里说赫尔曼.布洛赫一直顽固强调的——发现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乃是小说惟一的存在理由。
但他又说莫泊桑的小说“并不具备多少思想上的意义,因为这显然不是莫泊桑的目的,只把自己看作一个以卖文为生的人,不以哲学家自居,这是其聪明之处,因为其所发的议论基本上都庸俗不堪、难以入目”,意思是莫泊桑懂得扬长避短......有些刻薄,你看了会跟着会心一笑,而这样的刻薄不禁让人怀疑其是否只是感情用事的武断,不在乎是否严谨的自负,一方面你觉得他像是赞许莫泊桑的卖文为生,另一方面他又贬低其庸俗不堪,也就是顶着毛姆的名气,换个普通读者这样说不被喷才怪,实际上他这种直白的写法看起来本身就像喷子,至少看起来像他自己说契诃夫的——流于空洞。
说实话,这种直白又啰嗦的写法真没什么可看的,一篇文章的意思无非就几句话,如果不能写得好看,只是要听这几句见解,大可不必这么费周章,所以在我看来,书里的内容都不及《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来得吸引人,很多人可能都是因为看了这个书名才想看的,文艺青年很吃这一套,事实上这种话很容易流于烂俗,就像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还有什么“一生温暖纯良”……就像《月亮与六便士》,书名确实取得好,一个好书名,就像一个人取了个好名字,很可能人缘就会不错。
其它很多篇没耐心看下去,大意是说很多伟大的艺术家身上表现出来的矛盾性——他们才华横溢是天才,但现实生活中的为人和人格真不怎么样,我不了解这些作家的生平,所以也不知道其真实性。事实上,一个人的真实情形如何基本上很难证实,有也免不了被简单化,就像很难有人能真正了解你一样,生活中你的朋友亲人爱人你都不见得能做到有多了解,更别说已经死了、一个离你如此遥远的内心更为丰富复杂的艺术家呢?
不过他这样直白的刻薄,看起来倒是很能满足读者的某种心理,就像看明星八卦,觉得别看这些人平常在聚光灯下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其实他们现实生活中也是凡夫俗子,跟你我一样都很不完美。对我来说,我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实际上证实这些对理解他们的艺术真的那么有帮助吗?我有点怀疑。我觉得只需去体会他们艺术上的伟大就够了,自然他们的艺术并不能完全和他们自身分离开来,也就是都带着他们自身的眼光看世界的,谁又不是呢?但我更相信他们的艺术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和他们自身分隔开来看的,也就是升华,艺术上的升华正在于创作时能暂时超越自身,才能成就艺术,不然我们也带着自身的眼光啊,怎么就不能成为艺术呢?正因为自身的不完美,才想要追求艺术上的完美,艺术的意义全在于此。这样他们花在艺术上的痛苦才不会白费了,一个作家如果不能超越自身,他很可能走不了多远,只是个编故事的职业而已。
这些当作闲谈看还行,太过认真就没多大必要了,因为我是想了解他的艺术,而不是他的为人如何,可能会有点兴趣,但太过热衷也许反而妨碍了解其作品。
我不知道关于毛姆是个二流小说家的说法是从何而来的,我没怎么看过他的小说,所以我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只想说个猜疑: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负气去扒那些评论家一直称道的作家的料,执意要撕下那层面纱,我知道他认为只有了解作家这个人才能更好的了解他的作品,但也很难说其中有没有点恶作剧的成分,得到某种快感。
人生来注定都是要被误解的,你也很难判断哪些是误解哪些是事实,所以管他的呢,但因此红颜知己也好知心爱人也罢,才在爱情中被看得那么弥足珍贵,当然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觉得爱情的诱人之处全在于双方彼此的强烈吸引,而这种吸引很可能看起来毫无来由毫无道理可言,因其神秘莫测才显得诱人,就像契诃夫说的:关于爱情只有一个说法是确定的——那就是“爱情是个谜”。
这一点我倒是很大程度上赞同的——“不管学者们对一本书的评价如何,不管他们是多么一致地对一本书盛赞,要是你对这本书不感兴趣的话,你就不必去理会这本书”,我想可以再加一句:不管它有多么的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