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祭奠我儿时的玩伴一一纪云姑姑!
小时候,总嫌天长;一晌午,一下午似乎不会结束似的。对我们来说,最最长的时间单位是“年”;至于一辈子,不敢想!太长!有永生那么长!
那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玩。从几岁开始,从哪一个游戏开始,现在已经不知道了,只有最鲜明的那些年,现在还历历在目,依稀如昨。
你,有着男孩的性子,爽直、健谈,你们都喜欢围着我,我也喜欢你们。虽然我比你们都要大上两三岁。但年龄在孩子间是没有距离的,特别是我们。
那年,父母不在家,十五岁的我当起了家,我把鸡养大,蛋卖给下乡来的贩子,他给我几块钱,我便用这些钱买油盐还有糖、瓜子,我们常聚在一起吃。
我把碗筷分给弟妹,各自保管,吃饭有餐垫,不记得是果缝子还是手帕,我们有刀没有叉,刀是小刀,不是西式,没有锯齿。
我们吃饭时,有仪式,哪怕水果、零食都要分好放在各自碗里,仅有的几个盘子要放在碗底下,反正是电视上学来的,家里人吃饭一个海碗,一双筷子既喝粥又吃面。那时你说:“我好想当你们的家人!”
天热时,我们穿着短裤衩小背心一起叫嚷着冲向后边的河里,一个一个“扑腾”往下跳,河里有人家泡着的树干,比我们的腰还要粗,我们游累了就爬上去,坐一会儿,再抱着趴一会儿,待到无聊,便站起在树干上,一个猛子扎到水里,耳朵嗡嗡的灌水,我们左一偏头右一偏头,温热的水便流了出来。唯独鼻子呛了水,挤眼泪胀红脸说不出的难受,干忍着,都不承认。
有一天,我让二妹叫来你们,因为那些天在看燕子李三,他飞檐走壁似路上疾飞,我料定,我一样可以。所以,叫你们来,就为让你们见识下我的厉害。
你们来了,对着我家的灶屋,我让你们退后,再退后,因为我要助跑,我往后退了二三十米远,我想这样长的助跑一定能一脚跳到房顶,你们屏息在那里看,你们对我从来不曾怀疑,在那个傍晚,阳光还很温暖,金灿灿的洒在树影疏处(不知现在你可还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我猛吸一口气,放开了步子大踏步的往前跑,你们扯着嗓子喊“加油”,我感觉到耳畔生风,脚步轻盈,直待一脚触到灶屋墙上,只两秒,我便被狠狠地弹到两尺开外的硬地上。
你们笑了吧?你们肯定没敢笑,我记得你们吓了好大一跳,然后过来扶我,看我摔成什么样。我捂着生疼的屁股,站不起来,是你们把我架到屋子里。
这应该是我在你面前出的最大的糗了!
几天后,我不服气,因为上次当场出了洋相,虽然你们走后,我又小试了几次,一次也没成功,我才知道电视上演的不一定是真的。从此,也不爱看李三了。
我又想出一个好主意,又让二妹唤你们来,我家院前,如果你还能有记忆,那时那里堆了好多的红砖垛,是用来建房的。
在砖垛右侧,有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槐树,每到春天,也许是三月,便是白如雪的槐花纷飞漫地。于是,我就想用一个床单,披在谁身上,让他从红砖垛上跳下来,就像飞下来一样,你们都深觉棒极了。真待这样做时,怎么都不像电视上的仙女下凡,每次都是重重落地,我当时好像是在导演着你们,一次一次的不行,重来,试了十多次,还是没有这种感觉,槐花在夏天早已掉光,只有椭圆的绿叶片层层叠叠,而它又是不落的,真是春已走秋未至的遗憾!
第二天,少吃了半个馒头,仍然没有仙女的轻盈,我便取消了这个,得出的结论是,跳下来的距离太短了,如果是从树上跳下来,那么长远的距离,一定会很美的!你们很以为然的点头。
于是,我又在构想,用一条很长很长的绳子,扔到树杈上,一个人抓着绳子的一头,披着床单,床单是重点,所以一定要披,剩下的人抓着另一端的绳子,一起用力往后拉,这样那个披着床单的人就会被拉起来,也就是飞上天的感觉就出来了,等一帮人慢慢松绳子,这个人也就慢慢的飘下来了。
你们似乎都脑补了这个画面,起着哄说:这样肯定好美的!
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上,我是有胆的,只是你们太小了,拉我不起来。后来,便作罢了。
十五岁的那个秋天,我离开了家,也离开了你们。
后来,听说你已经有了婆家,对方下了几万的聘礼,本是喜事一桩。谁知,不多久,便被一伙人直接进宅抢夺去了。我是事后听说的,大家的议论是这样的:那些人,是十来个壮年汉,一齐把大棍,也许是铁的,撞你家的大门,你们不开,就有人翻了墙头,从里边自行打开让那伙人进来了。他们是知道你家刚进几万块钱,来意也明确,直截了当的说了。刚开始你们不愿说钱在哪里,他们就要打你爷爷,你就扑过去挡在他身上,说爷爷年纪大了,挨不了打,要打就打你吧!他们也就没有打了,只是把你们绑了起来,把家里值钱的摸走,至于那些钱有没拿走,便不知道了。
也许是这样,毕竟是十来年的事了,我的记忆逐渐在稀释,不似当初听到那般精确,也没了那时的义愤。
不过,我很为你骄傲,也曾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有这样一天,我也要像你一样保护我的家人,你身为女子却有着男子的胆,令人敬佩!
后来,你好像是结了婚。不两年,又听说你自谈了一个,不知是否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们在深圳曾经见过一次,也许是两次,不过都是短短、浅浅的聊上一些,便各往了东和西。
今日,再得知你的消息,怎么也料想不到,居然会是“远去”了……
你的笑颜如昨,清晰可见,声甜入耳,已是再无相见之日!!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怕的,我说我怕,不要说!可我还是问了,是哪个纪云?我不该问的吧?我问了,我想知道的,我想无论是哪一个都会让人难以面对的。我听了,我说我不要相信!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小,她是怎么去的?我生怕你是自杀,因为这样就说明你过的很不快乐,当我听到是——车祸!却有些松口气,我是不是不该这样的,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是意外!是意外!是不可测的意外!
她有孩子吗?她应该有孩子了吧?视频网络中断。
放下手机,我觉得好压抑,想哭,于是,我说我想哭,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反正就是这样一句一句的说:我想哭,我好想哭。。
小时候你的样子,我们玩的情景就出来了,记忆的大门被敞开,我再也抑制不住,嘤嘤唔唔的哭了许久,哭到眼睛肿了,关于你的记忆清晰着又欲模糊,我告诉自己,我要写下来,写下来,怕以后再也记不起来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你的人,你的消息,这是让人受不了的!
刚开始写,写一句,要哭断十次,到后来,写到我们那时的时光,就停止了,没那么难过了,那些时光浮现时,我能感觉到快乐。
我不知道生命到底要给我们什么,它是狠心的,过不多久,它就会把你忘记,就像你从未曾来过!
可是,每天还有那么多人生,那么多人死!
我不喜欢长大,我还想过小时候,一个晌午似一年,一个下午又似一年,我们常常仰头望向天,未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对此充满无尽的想像和期待。
有所等待,是美好的。到了这般年纪,才知道失去是每天要做的功课。有多少人,笑貌音容还在,却再无重逢之日;有多少人说声再见,真的会再也不见!
我难过,不仅是因为你走了;是为所有人,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