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一家准备睡个自然醒,但6:30却被我的失声痛哭都叫醒了,我也是随着哭声醒来的,我梦到姥姥了。
我梦到去姥姥家,打开门,看到姥姥正灌“暖瓶”,她错把桶当暖瓶,还用手护着光,那双挡光的手粗糙干燥深深的皱纹里都是烟火的色彩,旁边的火炉上放着一口炒锅,炒锅里的饭都生了白白的虫子。我叫姥姥,她说:丽丽,你给我和门口的柳树照张相吧。我看到姥姥眼神无光,好像是生命最后的信号,我想到人死后坟后面都会栽棵树,我怕,我怕姥姥离开,我说:姥姥,柳树刚发芽,不好看,咱们等它长绿长茂盛了我给你照。我在给姥姥希望,在给自己念想,我舍不得姥姥,再后来就是哭,也许在梦里已经哭了一会儿了,儿子跑过来问我怎么了,老公不问为什么,只是抱着我抽泣抖动的身体说只是梦,别伤心,他不知道我是想姥姥了。
姥姥一生虽不像梦中那么清苦,但节俭,勤快,公平,无私,顾大局,善良,传统,温和……
姥姥属猴,1920年出生,是独生女,在那个年代也是稀有的,从我记得就瘦瘦的,不算高。穿着偏襟外套,姥姥比较守旧,思想保守。据妈妈讲太姥姥很手巧,老虎鞋,老虎帽,剪纸等,也是个手艺人,太姥姥活到七八十去世,守着妈都是孩子,所以姥姥是不会做这些细活的。
姥姥命挺好,嫁给了我姥爷“张先生”。姥爷命不好,十几岁父母去世,被接到祁县的姑姑家生活。姥爷命挺好,姑姑家是有钱人,请私塾先生给姥爷的表弟上课,姥爷的弟弟和姥爷差不多年龄,所以天天一起学习,也许自己无依无靠,知道只有靠自己,姥爷特别努力,私塾先生总夸“太原家就是厉害”。后来姥爷在政府做过账成了张先生,成了我姥爷,一生养育三男两女,解放后在印刷厂做会计,我见过姥爷的照片,在一次旅游中,妈妈指着一个人说“真像我爸”。他一辈子谦和谨慎,善良,有情调。
姥爷有情调是我说的,姥爷会绘画,花鸟画画的出神,我小时候见过妈妈收藏着姥爷看过的书,画的手稿。在逢年过节,姥爷发了票,领了肉,虽然少,但姥爷会做烧肉,丸子,小酥肉,黄豆炒酸菜,酸机白……做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放到八仙桌上,然后把条几后面的字画换下来,重新作画书字,书画加美食,儿女伴左右,一家其乐融融,虽物质不富裕,但精神已经是相当“奢华了”,我想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几乎不多见。我想姥姥当时是何等的幸福,她嫁对人了。
姥姥命不好。儿女长大后本来老大跳出农家去公家,而且一做就是厂书记,但六二压,响应国家政策,一家回家务农,家人由于时代的斗争有一些误会,最终没殃及家庭,但一场误会后却留下了“后遗症”,想必一生老实、本分、善良、勤劳、无私的老人和儿女也没想到有此一截,后来太姥姥去世、姥爷六十刚到退休享福的年龄胃癌去世,留下姥姥。
从记得姥姥就没骂过人,也问过我妈,我妈说她也不记得,但是太姥姥比较凶,看到孩子们“无法无天”就说姥姥也不管,都没样了。估计姥姥从小独生女,从小太孤独了,她看到自己儿女嬉戏打闹,她在享受自己的那份满足和快乐。
姥姥没裹过足,脚不大,腿不粗,身形瘦小,但好像永远精神饱满,也许是有目标吧。记得每年农忙时,三个舅舅家都需要下地,他们分别住在村子两头,姥姥一上午从村子的三个方向挨家做饭,到中午回家,家家有饭吃,在那个婆婆当家做主的时代,能做姥姥的儿媳是何等的幸福。隔段时间想我妈了,不会骑车的姥姥步行十几里路到我们村,走的多了,村里有人认识了,也有好心的顺路人会打听去哪里,认识的人或同路的人会骑自行车载姥姥送到我家,也有稍话给爸妈让接姥姥的。每每放学看到姥姥来了特开心。姥姥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表达着对儿女的爱。
姥姥爱自己吗?我想她的方式是用爱别人来爱自己吧。我妈我姨回娘家给带的吃的,姥姥总是给身边的孙子重孙先分好再留给自己,到孙子结婚年龄,为了孙子可以早成家,有像样的婚房,姥姥要求腾出正房大间住到东房,本来舅舅们不同意,说要不他们住东房,让姥姥住正房小间,姥姥说东房大,炕大,方便,其实我想每年正月一炕住十来个人,挤着,吵着、闹着是姥姥心里最幸福,最被滋养的时刻吧。
姥姥传统守旧,从记得就穿偏襟褂子,妈妈后来学会裁缝,奶奶改穿对门上衣,给姥姥做衣服时每次说和奶奶一样做成对门,姥姥说女人还是偏襟好,就这样姥姥的衣裤都是旁开门。
姥姥老了就糊涂了,有时不认识重孙,看到小的就问这是谁家孩子,吃了早饭一会儿就说还没吃饭了,再老了就躺着不方便动,三个儿子家轮流伺候,走时没有太痛苦。享年85岁。
我有一个好姥姥,爱我的姥姥,我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用我内心深处的爱去告诉另一个世界的姥姥,我想她了。
今天哭了一个小时,我无法抑制,无法平静。唯有文字是最好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