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已刋发在重庆文联主办的《重庆文艺》2018年第1期之第六届巴渝新秀研修班学员作品选P46)
重庆的冬天,太多时侯都是雾雨天,阴沉灰暗的样子,让人感到压抑。好在现在已经习惯了,“雾都”嘛总比“雾霾”好啊!
一个懒散的下午,我饶有兴致地调制起从越南捎回的特产‘’滴漏咖啡‘’,在越南的大街小巷都能喝到滴漏咖啡,我品尝过后感觉浓香味特别纯正,便带回了二包。冲泡滴漏咖啡的器皿虽然简单,但也很讲究,甚至还要有一份闲散的时间和懒逸的心情,才能品尝得到那份香醇的、可口怡心的味道,心急火燎的人是喝不到的。
深圳大学的邹明教授早年赠我一本他的画册《彩墨心路澄怀》,今天利用品尝滴漏咖啡的这份闲情,又来细读他的彩墨作品,别有一番滋味。邹明兄比我长10岁,文静儒雅,现为深圳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副院长,硕士研究生导师,是国内著名画家、雕塑家,又是一个桃李满天下教育家。他的彩墨作品融合浓重的墨色,以斑驳苍老的门廊、老墙、梁柱、花窗、残桥、断壁等特色为主题,以厚重的线条构架画面空间,用酣畅淋漓的墨韵营造画面的气息,很好地运用自已的艺术语言诠释着人文的感受和思考,他在每一幅作品里都注入了心血,给人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力,耐人寻味。
咖啡在滴漏,思绪在翻转。
当古朴的老屋、褪漆的老门一幅幅的画面映入眼帘时,那熟悉的“咿呀”门声仿佛也在耳边轻轻响起。那尘封多年的记忆随即被唤醒了,思绪被带回到那遥远的乡村,回到那魂牵梦绕的老屋。
时值寒冬,庭院里的老树又是落叶满地了吧!院子里的那口古井还依然泉清水甜吧!尽管那赭红色的老门早已朱颜尽褪了,但门前那对小石狮子,一定还是那样不畏寒风烈日,与老屋斯守如故,忠诚相伴永远。遗憾的是因为故主远迁而缺少了照料,那股锐气怕是早已不复当年了。
记得老屋门前有条泥土小路,弯弯曲曲。小路虽然身躯瘦小,但却无私无畏,乐于奉献!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却无悔无怨的向人们畅开胸怀,坚定不移地承载着人们的梦想。小时候,我很好奇地问这条路是去那里的?外婆笑着对我说:‘’只要沿着这条小路走,可以走到天安门。”在那个时候起,小路就让我构起了幻想,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寄予了殷实的希望。后来,我第一次远离家乡要到外地念书了,走的就是那条弯弯的小路,也就是那条小路,把我连接到了这个精彩的大千世界。
小路的两旁长满嫩绿的水草,一边流淌着清澈的溪水,淙淙有声;另一边则是肥沃的田野,广褒无垠。每当从小路经过,总会有一股发酵过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那是田野里特有的芳香气息,令人陶醉,好不惬意。
邹明笔下的这组“老门”、“残垣”和“乡风遗韵”等系列作品,那老屋的一扇斑驳老门,那一对古老而被抚拭得发亮的铜环,还有那些残垣断壁上的儿时涂鸦,都让人浮想联篇,让我想起曾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和幸福的童年,也让我特别想念老家的老屋和门前的小路。想当年,妈妈要出去做工的时候,常把我反锁在屋子里,往往就是一个下午。曾经,我在那带闩的老门后面埋怨过、愤怒过、咆哮过,也曾经深刻地思索过。在那里,我有过很多的希望和失落,有过很多的向往和幻想。当然,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冲出那扇与外界隔绝的老门,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我是多么热爱那灿烂明媚的阳光!为了能出去,便在那老门后面不停地折腾着、哭喊着,最后不但出不去,反而却把自己给闹累了。于是,便靠在那老门的后面呼呼睡去。傍晚,妈妈回家时第一件事情便是小心翼翼的将老门打开,把我轻轻地抱到床上,往往在这个时候我睡醒了,睁开眼睛望见妈妈那带着疲惫、却又充满着怜爱的笑容时,我向妈妈报以了微笑,那情景让我至今也难以忘怀。
如果是没睡着或睡着又醒来了的时侯,我便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那条小路上。当我从门缝里窥见妈妈拖着疲惫的身影从小路回家来了,我是说不清楚有多么的兴奋了,因为只有妈妈回来了我才能出得门去啊!那个时候,我便已经领悟到了有希望就会有失望,有失望也会有希望的道理,这是老门给予我的启迪,成为我的“老门哲学”了。
“我们的先民创造了生活、创造了房屋、围墙、也创造了门,人类从穴居而有房屋住,大约是文明的一个成就,门给人以安全,给人以进出的自由,它意味着封闭,也意味着交流,”(孙克在邹明画册里如是说)。
大凡是感情丰富的人,都爱怀旧吧!特别是对自己的故乡,总也会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时常会萦绕在心灵意识的深处,日长月久,也便形成了那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了。读邹明教授的这本彩墨画集,就有着这么一种强烈的震撼力。从他那抽象的彩墨线条勾勒出的艺术作品中,我能真真切切的感悟到这鲜活的自然人生。郭熙在画论《林泉高致》里提到过:‘’一幅好画通过对美的欣赏让人达到愉悦的心情,使作者与观者身在纷扰的社会之中,而心却超脱到幽静的境界。’’特别是眼前黑瓦白墙所带来的那种典雅宁静的气息,让我更深有感触。以及我当年从老屋顺着小路走了出去,现在却又意欲返去的那种对自然回归的真切渴望。同时,我也从这里感受到了老屋那恒远的生命力,以及在那老门后面蕴藏着的人生沧桑和那些神秘的人生故事。
至今,在我记忆中的老屋,那扇老门和那条小路,其实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那黑瓦、那白墙也早已经被钢筋水泥所取代。
对我来说,剩下的就只有这本珍贵的画册和这份永远也抹拭不掉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