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过往,每天的俩点一线,似乎总是记载着行色匆匆。岁月里,偶尔闪过的那几个面孔或身影在时间的长河里,也业已渐行渐远。唯有那个,站在原地,青青瘦瘦的模样,带着甜甜的笑容,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那年夏天,带着一纸派遣令,也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我来到了大家羡慕的大城市的中央直属单位工作。从未离开过父母,也从未离开过家乡小县城的我,面对迎接我的新环境,新同事,充满了忐忑、惶恐和不安。虽然这份工作是我在我们那一届毕业生里脱颖而出,被单位看中而录取的。但这份优越感,我却丝毫不敢显现。
每天,我都最早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抹桌子,拖地,去开水房打开水。我努力做一个好青年,给办公室的前辈们留下好印象。虽然,我早知道,我们新分配到单位的四个年轻人,我是年龄最小的。她们早已通过各种途径打听或八卦到我们四人的一根一底。这是一个老牌子的国营企业,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三人都是企业的员工子弟,生于斯,而长于斯。作为一个外来户,我有自知之明。很快的,我被势利的同事们边缘化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她,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皮肤好得可以掐出水。平时不多言不多语,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画着她的画,做着她喜欢的事情。但办公室里的那些年龄大的同事包括领导却从不敢怠慢她,总是热情地招呼她——小杨。当然,她经手的工作也让人无可挑剔。
我很好奇。
她,在我眼中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我依然每天早早的到单位,勤勉的坐着该自己做或不该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每天,和小杨对面迎过,我和她都总是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各行其事。
这一天,我拎着俩瓶开水上楼。走到楼梯一半,突然觉得俩腿间一热,有液体流了出来。小腹开始隐隐发胀并痛起来。我知道,由于头天是周末爬了青城山,生理周期提前了。我赶忙放下开水瓶到卫生间进行了处理。要命的是,小腹越来越疼痛,前所未有的。我虽然每月都会痛经,但从来没有这样疼痛过。我扶着墙壁,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虽然还是在九月,室外依然是艳阳高照,气温高达三十度,可我的背心却一阵阵发凉。我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腿也越来越软,整个身体的力气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渐渐抽空一样。
“你咋啦?”
迷糊间,我似乎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询问。
“我痛经!”我想努力睁开眼睛。但终于啥都不知道了。
………
等我醒过来。四周白白的。就像在电影里一样。我在医院里。
“你醒啦!”还是记忆里那个声音。我缓缓扭过头,原来是她——小杨。
“不疼了吧!大夫给你打了针杜冷丁!生理期不要着凉,不要剧烈运动,要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可把我们吓坏了。不过,这下没事儿了。……工作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有我呢!……医院里的生活特单调,有我陪着你呢……”平时特安静的她,絮絮叨叨,陪了我一晚上。让我那颗,远离父母,独在异乡,突然生病的孤独感和难受感,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我与她的陌生感也在那晚消失殆尽。
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才了解到,她对医院的熟悉感来源于,她有一颗不太强健的心脏。童年的每一天,她都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随着年龄的增大,抵抗力的增强,身体好了些。但正因如此,父母不愿意放手让她到更广阔的天地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她很有画画的天赋。……
有一天,行走在上班的路上,单位的喇叭突然响起了悲伤的音乐,主持人沉重的告诉全体员工:单位德高望重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由于久病缠身,医治无效,离世了。追悼会于某日在家中举行。
单位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未曾谋面,但早就听说这是一位殚精竭虑,为国为业,深得人心的好领导。追悼会的那天,去了很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在职的,退休的,都齐聚在灵堂内外,抹眼泪。
一个领导,能做到去世后,还有如此多的人,来为之送行,我不由得在心里点赞。
突然,我看着前面的人群,愣住了。小杨!没错。是她!披麻戴孝,俩眼肿的像包子,脸色苍白不堪。她扶着旁边一个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机械的接受着大家的悼念。
原来………
追悼会结束后不久,小杨也调走了。走时,我俩没有告别。但我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我,在我们青春年少的记忆中都会保存着那段美好,那段如歌一般的日子……
因为时光会告诉我们,简单的最长远,懂你的人最温暖。
缘分是圆,即使我们背向而行,也一定会越来越接近,终究一天会相遇。
那一天,我的微信加好友提示响了一下:是小杨!
我兴奋的通过了,迫不及待的问候她:“嗨!还好吗?”
“好啊!你还是没变……”
……
我俩叽叽喳喳的聊着生活,聊着彼此,聊着孩子,聊着她的身体健康……还是那个熟悉的她,还是那个青青瘦瘦的她。
是的,无论她,还是我,走到生命的哪个阶段,都最喜欢那一段时光,顺生而行,期待未来。这是,我们共同的约定。
愿我们的友谊细水长流,敬她的病痛择日而终……
祝福她,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