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游戏,让我认识了大哥,看到了一座江湖。
大哥绝对是一个神人,一个奇才。我自认游戏天赋很高,玩sd敢达全国联赛打进了线下八强,玩剑灵到过一区一服刺客组第二,玩炉石虽然没怎么有大些的成就,好歹也能在论坛发发文章,建个小群,每次玩贼平均还有两三个人观战。
但我认识大哥八年了,不论我失意得意,玩游戏还是只服大哥一个人。
那时候玩的是一款叫惊天动地的游戏,大哥一身装备算不得多好,但却是全服公认的第一狂战,大小pk,大哥从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一个人研究出各种稀奇古怪结果流经后世的打法和操作,说实话惊天动地不是一个最注重操作的游戏,但他玩的狂战好像玩出花一样,和别人的狂战根本不是一个职业。
成名之战是当初有个第一魔剑水瓶座逆向。和大哥有了争执,约定好父子局,惨败,删号走人。然后大哥被一个全服最强的公会吸收,给全会人作陪练,资格越来越老。
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大哥,当时师从一个很有名的魔剑,师父和大哥是很好的朋友。一次我问师父怎么打狂战,师父犹豫了一下。
“我叫我一个狂战朋友来和我打,你看着。”
大哥起的昵称叫碧凌,从此进入到我的生命里。
当时师父和大哥打了三场,打完之后师父脸一黑,我叹了一口气。
“师父,咱换个职业把……”
大哥话不多,喜抽烟、泡妞。当时还是全民用QQ的时代,大哥最喜欢在和我视频的时候抽一口烟,然后冲摄像头作个挑动手指的动作。
“小屁孩子,来,叫大哥。”
我当时才不叫他大哥,统一代之以初中生引以为傲的“傻逼”。
傻逼多好,仿佛和大哥勾肩搭背站在了一个山顶上,好像还能比比谁尿得更远。
不过经常是突然红光闪烁,尿至一半就被大哥杀回了主城。
说实话,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喜欢和我混在一起,当时的我幼稚中二屌丝,不是说些上学的破事,就是讲喜欢的那个女孩儿的事,这周换座位换到她边上,今天上课她给了我粒糖,昨天体育课她跑步摔跤了。
大哥总是苦着脸,吐着烟圈说我烦死了,整天就这些破事儿,却分明一次也没打断过我,从视频里他的面孔,我仿佛看到了许多怅然流失的光影。
大哥说过,从我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当时我就想,大哥一定是个有很多故事的男人。
大哥作为全公会的棍棒总教头,是从不缺资源和装备的。大哥玩这个游戏没有花一分钱,他拿到公会送的顶级装备从来不去强化,公会也不作浪费资源暴殄天物这类想法。作为一个坐稳全服pvp最强的公会。出了好装备,一定第一个给大哥。
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既不花时间也不花钱,就能站在一个游戏顶点的男人。玩游戏多的人会知道,这有多不易。
说一件事。
这个游戏是允许野外强制杀人的。记得我小号在一个练级点练级的时候,有一个已经满级并且神装的大号过来很随意地把我杀了。
对他来说,只是在去更高级地图的路上,见到一个新手,顺手扔一个技能享受一下秒杀的快感而已。
对我来说。那时候我在做一个很难的任务,眼看差一个怪物的掉落就完成了。死了之后又要重新跑回原地,路上的许多怪物都很强,过来一次要很小心翼翼的。
我很悲愤,死在原地没有回城,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这事在私聊里和大哥说了。
“坐标?”
“一线冰峰幽灵”
“来了。”
“有本事别走?我叫人杀你。”一个尸体躺在地上,头上冒出了团白色气泡。没错,初中生说话就是那么耿直。
“哦,好。”面对中学生の挑衅,那人果然还是中招了,做了个跳舞的表情,开始踩在我尸体上跳舞。
于是,在远处雪坡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扛剑孤独的身影,红色的巨剑,在阳光和雪沫下反射出晶莹透亮的光。
大哥开了红名,示意开战并让他先手。然后,冲刺,撞击,断连,连击,一套技能。
片刻后在我尸体旁边又叠了一具尸体。
大哥の嘲讽,是万年不变的。
“垃圾。”
那个人被大哥の挑衅激怒了。
“XX公会的很了不起吗?”
他在的公会很强,估计还是个小组长。于是直接在世界频道刷屏,还特意加了诬陷“XX公会的败类,在野外杀人没有人管吗?”
大哥连喇叭都没回一个,就冲他留下一句“要打去冰峰门口。”
那一天,因为我一个人,一线显示服务器负荷的状态条从绿色变成了深红色。
大哥在的公会和三个公会同时开战,一线的冰峰门口是一片壮观的红名,临时摆摊卖精力药水的黑商赚得盆满钵满。自下午杀到凌晨两点多,大公会麾下的小公会纷纷加入,高手尽出,昏天黑地,第二天上了17173新闻首页。
大哥仿佛一尊远古的战神,自始至终站在双方认定的单挑区域里,未尝一败。
还没开战的时候,有一个场景我永生难忘。
那个时候,他身边围了十几个红名,身边却只有一个我,片刻后我们两个就被围杀了,我趴着和大哥说,草,算了吧。
大哥没有回复我,发了一个喇叭,那是他那天唯一发的一个喇叭。
“XX公会,一线冰峰门口打架,不来人,我就退会。”说完后,点了复活,
我看到他在城里一个角落开好二变,绛紫色剑气飞射,涌动出一片一片的剑花,他周身缠绕着火红的怒气,红色巨剑没入大地,拔出时,变成了一把晶莹的蓝色镰刀。
“大哥去打架了,你看好。”
我忽然感觉,冰峰的雪大了一些。
一缕缕红光在我眼前还没消散,一个残影施展着冲刺,裹挟被压缩的空气,倏地闪入了十几人的包围里。
硕大的镰刀在挥舞、收割,在纯白的空气中叠出一层层绚烂的剑花。
那一刻他的身影,千万年后仍凝固在传说之中。
坐在电脑前的我真的感觉眼睛酸酸的,当时想说很多,可惜只不过敲出一行蹩脚的字。
“大哥,牛逼。”
本来就是梦里游,梦里时光梦里流,梦里欢喜梦里愁。
我想,玩游戏也许和做梦一样,那些壮志豪情,江湖义气,英雄的传说,亘古的神话,就只能书写在游戏里。
在另一个平行的光阴里,永远被传颂下去。
我和大哥始终保持联系,现在的他还是不改当初,嘲笑我单身,时不时还会突然说出当初我喜欢姑娘的那个名字。那股标志性的贵州口音我现在也能模仿得八九不离十,同他在yy没头没脑得互侃。大哥说要来上海,不过总是不了了之,我想总是有机会的。
大哥毕竟还是老了,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反应操作都不及当初那么快,我们周末无事还会一起玩魔兽争霸的rpg地图。不过倒经常是我带着大哥玩了。
不过大哥永远会是我心中的大哥的,我想,无论我以后混得富贵,或成了瘪三,都不会忘记大哥,还想一起玩游戏,被他嘲我的屌丝,听他的风流往事。
我想,总有一天,大哥变老了,我手脑还尚且灵活,我们再像当初一样。
“走喽,打架去。”
然后我就要寻准一个时机,挡在大哥的前面。
“大哥,看好,我要打架了。”
“交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