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土路十里长,蜿蜒起伏延伸到家乡,家乡落在平原地,碱土漫天满目苍茫。这就是我的故乡,坐落在极偏僻的地方。这里水不好喝,有着浓厚的草根味;地也不肥,种的地瓜顶多长成胡萝卜。
娘常年在这样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开春就要整地种庄稼,经过一夏天的忙碌,秋收时还要像个爷们似的一袋一袋往家搬粮食,冬天的时候自己做棉衣棉裤棉鞋,如果有机会还要织网、勾手套赚点外快。
就算这样忙碌,也没有能够拯救家里落后的经济状况。因为我们来到这个家时就只有三间土胚房,经过半个世纪的岁月洗礼,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碱土都哗啦啦往下掉。一到阴雨天外面下的嗨,里面滴的爽,最后没有办法了,娘找了一块块塑料布趁着天好的时候泥在了屋顶上才把我们的水帘洞变成正常的房屋。
这里不但经济不发达,人们思想也落后。这里的女娃大都上完小学,等到20岁左右就要结婚生娃了,更不用说对我这样一个继女了,继父更是不乐意让我上学。娘说:孩子,咱人穷志不能穷,不用羡慕别人,努力学习吧,将来自己出去闯出一片天。娘会努力供你学习,你就不用操心钱的问题了。
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考班里第一名,有一次不知怎么回事,一下落到第五名,继父训斥着,上学不好还上什么上。我心里愧疚极了,说:娘,你就打我一顿吧。娘说: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很难过了,我相信你会努力的。然后亲亲我的额头,依旧干活去了。从此以后我就更加努力的学习。
一次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都到晚上十一点了我还没有写完,继父要睡觉了,我就搬个板凳到另一间屋里写作业。因为当时是三九天,家里就靠着一个煤炭炉取暖,炉子放在我们睡觉的房间。另一间屋又冷又潮湿,很快我的脚就冻麻了。我坚持着,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作业终于完成了。我悄悄钻进被窝,蜷缩着摸着冰凉麻木的脚。这时娘把我搂进她的被窝,让我的脚丫放在她的腿上。我不放,那种热烫的感觉使我一触到她的腿立刻就弹开了,娘的腿常年怕凉,我是知道的。娘把我的脚丫按住,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不再抵抗,把头也埋进她的怀里。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在这寂静中享受彼此关怀的甜美。
上完小学时,继父就不太同意我继续上学了。娘说:我嫁给你不图吃不图穿,就想让我孩子学习,我可以再多干一些活。再加上当时我考了全镇第一,继父就妥协了,我终于又背上了心爱的书包。
继父虽然同意我上学了,但是面对着学费愁的天天对娘甩脸子,怨气增加了就与娘吵架,家暴。我更加害怕,常常偷偷哭泣。一次他们又在打架,我想飞快的跑出去找人,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时间长了,腿老是疼,最后都不敢走路了。家里是没有钱给我看病的,娘就背着我到20多里外的娘家,祈求姥姥帮我看病。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的腿才得以医治。
我始终坚持努力学习,当我再次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中时,娘望着学费也发愁了,继父更不用说,又是一顿奚落。我默默地到地里去干活,谁知道他妈的命运为什么会这样折腾我。快要开学了,别人都准备着上学,我只能晒在地里干活。开学后的四五天,娘高兴的跟我说:你的学费凑齐了,收拾一下,上学去吧。我一下愣住了,眼里一道光闪过之后瞬间又暗淡下来。娘冲我点点头,笑了。我转身飞奔回屋里,高兴的在炕上打起了滚。
送我去上学的时候,娘帮我铺床单被罩,就自然地把衣袖往上一撸。我看到她的臂弯处青了一大片,联想到娘最近更加干黄的脸色,我瞬间明白了我的学费真的是娘的血汗换来的。我默默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学习,才能够对得起娘。
后来,我同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继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忙着为我筹备学费,多年以来第一次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他说我是咱们这块的第一个正牌大学生,要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娘依旧亲了亲我的额头,我明白,我们之间根本就不用太多的语言。
后来我顺利的工作、结婚、生娃,生活越来越好了,这时继父却被他的宝贝儿子赶出了家门。娘说:咱们做人不能够忘恩,他毕竟将你养大了,也帮着供你上学了。我明白,娘放心,我会给他养老的。
现在娘已经一把年纪了,头发花白,牙齿脱落,长期的劳累和阳光的过多暴晒,让她看起来更加老一些。但是她仍然挑起了帮我看孩子的重任,每天依旧默默的忙里忙外。
娘的恩情一辈子都报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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