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段开始,不仅观看文字了,更是注意观察每一章所举的例子,看看他从哪方面展开的,这又是一个进步,其实每一个举例,都是和原有知识的链接过程。读左传和史记以后视角又会和生命相通的多了。也就是每一章内容在别的人身上的印证,还有外国的名人传记。~2019.4.8所得。
二十三.【译文】
少去干涉,顺其自然地发展。
再大的风也不会刮起来没完,再大的暴雨也不会持续下一整天。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自然的规律。自然的威力,强劲时也不能持久,更何况是人呢?所以遵循道的法则的人,就会按道的准则要求自己;崇尚德行的人,就会以德的标准处事;失道失德的人,就会任意妄为。遵循道的原则,道就会起到正面的作用;崇尚德行的人,品德也会被人称赞;失道失德的人,也只能自己承受恶果。
信誉不足的人,别人自然不会去相信他。
【阐述】
人的嘴巴除了满足饱食的欲望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表达和交流的功能——说话。
老子经常教诲说,要少说话——“希言”。少说话,不是不说话;并且在老子那里,告诫少说话的这个人也是有所指的。指的是说呢?为政当局。这样来看,“希言”的深层意含有浓浓的政治哲学的意味。“希言”,就是不施加或者说尽量少施加政令。
为政的不施加政令,不多施加政令,那还叫管理者,还叫领导吗?李开复在自传《世界因你不同》一书中曾经谈到管理方法的问题:
我把自己看成公司员工和管理层之间的桥梁,先从高层那里理解大的战略思想,然后传达给员工。我压抑自己的好奇,克制每件事都要自己过问的冲动,充分信任员工,给员工一定范围的自由。我深信,这才是真正有艺术的管理。
放权,不过问,当然不等于放任自流。管理者就是管理者,需要站得高看得远,做事还需要雷厉风行坚决执行公司的战略规划,遵从公司的价值取向。李开复接着说,“当员工的价值观与公司的不符时,你要大胆作出决策”。
再回到老子的“希言自然”这句话。《老子》第五章说:“多言数穷。”“多言”就是政令烦多苛责,不合乎人的自然天性。“希言”,少说话,也就是老子一再强调的“行不言之教”。“不言”,同样也不是一句话也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死板了,不合乎老子思想的本旨。“希言”、“不言”,最关键的还是要合于自然而然的大道,追求“清静”、“无为”的思想境界。
上层对下层“不扰民”,看似简单易行,其实并不容易做到。有人说,最好的管理者就是让人意识不到你是管理者,最好的管理就是让人感觉不到有管理这回事。但现实中的管理者为了告知他人,彰显自己的“存在”,总爱四处伸手,到处放话,唯恐天下不知他是领导者和管理者。“不扰民”,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才能安然自适,按照自己固有的轨迹和节律去干活,去劳动去发展,这才合乎自然。
老子的话总是让人在犀利中感到亲切。犀利,是因为老子道出了人性、人生、社会和政治领域里的真义,直透底里,不容分说;亲切,在来自于老子借助于具体意象的表达方式。狂风疾雨,想必一定会发出大大的声响,让人心悸,让人不安。严刑峻法和暴政号令不就给人这种感觉吗?老子说,狂风大作,暴雨瓢泼,根本不会长久。由此,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得走极端,高调行事,单一方向走到黑。即便是做的是大好事,也要考虑到诸多方面的因素,不可强行推动,不可一意孤行,更不得逆天逆民而动。
正如王蒙解读此章所言,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少有西方的分权制衡观念,但中国先民特别体会得到在时间的纵轴上的平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物极必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否极泰来,时来运转;阴阳协调,一阴一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我们较早发现了中庸思想,不走极端,免得若干年后再往另一面偏”,这一解读显然把老子的哲学思想归之于中国式大智慧。
是谁不让“飘风”、“骤雨”不终朝、不终日呢?老子沉吟道:天地。人,同样是天地间的一物,自然不能例外于这一自然律令了。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已经出现在第十七章了。此章重提,意在重申诚信之于为政的重要性。上层的诚信如果不够分量的话,老百姓自然不会去信任他的。
信任是最可宝贵的,它不但是政治仕途上的宝器,也是商业经济领域不可或缺的资产。人与人之间需要信任,信任可以减少交易成本,提升团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萧何,早年因通晓法律无人能比,出任秦沛县狱吏;办事能力强,政绩突出,考核又名列榜首,秦朝御史曾征调萧何入朝,但遭到萧何的力辞。由此来看,萧何确有治国之才,绝非浪得虚名。
萧何多次以吏职的身份关照刘邦。尚在秦末之时,又辅佐汉高祖刘邦起义,督办公务;攻克咸阳后,收取秦丞相、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图书,掌握全国的山川险要、郡县户口,并由此而知晓民间疾苦,制定出一系列符合民望的政策;刘邦为汉王时,以萧何为丞相;楚汉战争时,萧何留守关中,侍奉太子,使关中成为汉军的后方根据地,不断地输送士卒、粮饷支援前线;汉朝建立后,以其功劳最大而受封为侯;后又协助高祖消灭韩信、黥布等异姓诸侯王,拜为相国。汉高祖死后,萧何又辅佐惠帝。
萧何与身披铠甲、手执锐器的战将不同,他只是舞文弄墨,发表议论,决定策略,并不直接参加战斗,但刘邦却认为萧何的功劳最大。这让诸将有所不服,刘邦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萧何好比是猎人,你们好比是猎狗。狗虽然对主子很忠诚,但在谋略上却远远跟不上。进一步而言,“猎狗”们是一人或者两三个人追随我,而萧何是宗族数十人在随我打天下,他的赤诚远非他人能及。萧何与刘邦两者的信任是相互的,彼此的看重和认可形成了合力,为汉朝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十二.【译文】
委曲便能求得保全,东西歪斜了才需要去矫正,地势低洼便会有水把它充满,破除陈旧才会更新,少去索取总会有所收获,一味贪求多得,便会迷失其中。
所以,圣人遵循道的原则,而成为天下的楷模。不自我表扬,所以能明白通达;不自以为是,所以能品行得到彰显;不去炫耀自己,所以功绩能被人认识到;不自高自大,所以能总有进步;就是因为不去争,不去抢,所以天下没有人能与之争抢。古语所说的委曲才能求全,岂能只是空话?
这的确能使人得到全面的知识,从而使自己获得很好地保全。
【阐述】
老子说:曲则全,枉则直。天地间,人为贵,生命只有一次。对于一个人而言,利固然有大有小,但永远敌不过生命,因贪图小利而丢掉卿卿性命,那就太不值当了。委屈一次没什么,屈就一下没什么,只要能保全生命,就还有伸展生命意志的时候。
秦汉之际,天下大乱。陈平曾经不断地为自己的宏图大志奔走,他在魏国时任太仆,却被谗言加害,“利”没了,只得逃亡别处。在黄河边上,陈平遇到了项羽,索性投奔到其麾下,因跟随项羽入关击败秦军有功而被赐予卿级的爵位。项羽称霸王之后,陈平立下了降服殷地的大功,荣升为都尉,获赏黄金二十镒。此时的陈平应该说是名利双收,心里该踏实了。可没过多久,汉王占领了殷地。项羽大怒,欲杀掉丢失殷地的将领。陈平眼看着自己的“利”又没了,还差点儿把命也搭上去,于是只得再一次踏上逃亡的小路。
因该说人人都是喜好“利”的,这是人之常情。但在逃亡之前,陈平做出了一个委曲求全的举动,他把当初项王赏赐给他的黄金和印绶都封存完好,派人送还给项羽,身上只带一把剑就离开了。
陈平独自逃到黄河岸边,雇一艘小船渡河。船夫见陈平相貌堂堂,身材魁梧,还独自一人,猜想他必定是一位逃亡的将领,腰中一定藏有金玉宝器!于是便动了杀人劫财的心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平不放。
历经人生恶风险浪的陈平,早看穿了船家的心思,于是解开衣服,来到船家身边帮忙撑船。船家斜眼一瞄,发现此人腰间无一厚物,自然就打消了杀人越货的念头。陈平想必也该庆幸一番,幸亏自己当初没有贪恋项王赏赐的好处。暂时的屈就,竟让他无意间保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世俗人之所以是“俗”的,是因为他经常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到了鼻尖上的一点儿肉,却不知事物还有内层的肌理,不知风物长宜放眼量。一时的委屈和片刻的屈就能算得了什么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心存保全大局之想,志存高远有展翅高飞之念,就不要怕失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实中,忍一时的委屈可以平息纷争。夫妻相处懂得这一点,就可以使生活少一点争吵多一点和谐。
林语堂虽然是著名的文学家、学者,但终其一生,都没有大富大贵过。可是他与夫人安贫乐道,幸福美满地生活了半个世纪。如此让人羡慕的婚姻,也有赖于夫妻两人独到的相处之道。同处一个屋檐下,夫妻两人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如果妻子在生气,林语堂就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一旦真的发生了口角,吵过之后就把它忘记。他的绝招是“少说一句,比多说一句好;有一个人不说,那就更好了”。在他看来,夫妻吵嘴无非是意见不同,气头上的话多说一句都是废话,徒然增添摩擦,毫无益处。他说:“怎样做个好丈夫?就是太太在喜欢的时候,你跟着她喜欢;可是太太生气的时候,你不要跟她生气。”他的夫人体态微胖,最忌讳别人说她胖,但是她的鼻子又尖又挺直,如果别人赞美他的鼻子,她就会很高兴。所以每逢太太不开心的时候,林语堂就去捏她的鼻子,太太自然就会笑起来了。林语堂认为,婚姻并不是以善变的爱情为基础的,而是爱情在婚姻中滋长,男女互补所造成的幸福,是可以与日俱增的。
夫妻相处尽量地多给予对方,而不计较从对方得到多少,看似会受委屈,却能成全美好的婚姻。对于自己的美满婚姻,夫妇两人都总结为两个字:“给”与“受”。
可见委屈并不就是坏事,而能够做到曲则全的人,必定是胸襟开阔,有远见卓识的人。
二十一.【译文】
我们看到的高尚的德行之所以是那个样子的,是因为在遵循“道”的规律。
“道”创造出万物,但它自己又缥缈不定,难以捉摸。在模模糊糊中,它似乎有依稀的影像;在深远隐约的地方,它好像是有迹可循的物质。它是那么遥远、深邃,其中蕴涵着精华和灵气。这精气是非常真实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古到今,它的名字得以永恒,并以此来发现万事万物的起始。我为什么会知道世间万物是这样的呢?是因为运用了“道”的法则。
【阐述】
道,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这个问题很有趣。因为“道之为物”,就意味着道体是一个东西(“物”),只不过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存在,仿佛有但不可指定,这似乎又在说道不是什么东西。恍惚窈冥之中,有象,有物,有精,这又说明了道是真实存在的。
道体都已经很玄妙,很复杂了,这一章中老子又提出了“孔德”的问题。“道”和“德”的关系在这里得到集中的论述。“德”,是道的显现,是道的功用,是道的作用,是道的体现。终归一句话,对于“道”而言,“德”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但,“孔德”的形制状态又是随“道”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老子对于“道体”如此痴迷沉醉,乐此不疲地反复论说,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老子独具历史视野,他发现从古到今,自他所在的“今天”上溯到古代,道的大名永远是挥之不去的,消磨不掉的。这似乎是在说人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对“形而上”问题的追问和沉思。你可以很轻易地“否定”掉讨论道的问题的必要性,但对大道的困惑和追问还萦绕在心头,这就是所谓人作为一个生命体的本能吧。头顶灿烂的星空,深邃的宇宙永远让人无法释怀。同时,老子也意识到只有把握依据这个“大道”,才能认识万物的本始,才能回答“我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这一类的“玄学”问题。
认识了大道,体悟了大道,把握住了大道和孔德就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吗?王蒙以最具当代性的思想问题意识,用一个博大的胸襟表达了疑虑,同时也指示出一个可以践行的方向。老子的认识既是先验的也是概括的、经验的。自以为可以超越先验与经验的分野,超越宗教信仰、哲学、审美以及与逻辑论证的差别。其实,则未必。
它凸显了中国式的整体的一揽子的思维方法。它的论述抽象玄妙,大而无当,是哲学无疑却又如教义之玄妙,有诗的韵律、美妙与魅力,却又诉诸理智与抽象思维,既难以论辩,又不乏例证,如关于水、天、刍狗、玄牝、风箱、功遂身退等的富有生活气息与经验内容的比喻。老子的惊人的高论至今给人以启迪与智慧,我们当然会越来越重视挖掘这一难得的精神资源,同时,我们却又不可以满足于空对空的概念置换,浅尝辄止,不可夜郎自大,不可忽视现代的与世界的新知新论的充实、补充与发展。
这样站在哲学圈外看哲学,反而更能看出哲学的得和失,哲人的长与短。老子的思维方式多少已经成为我们的一种习惯,一种血脉,一种“风俗”一样的存在,浸染着文化意义上的每一个中国人。在宝贵这份思资产的同时,也要清醒,更要努力,让精神世界里的建设更加健实有力。
二十.【译文】
别人眼中的高贵或是低下,对我而言有什么差别?别人评判的善恶,又有什么不同?人们害怕恐慌的事情,不能不恐惧。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沿袭着这种风气,好像都不会停止。
人们兴高采烈地奔向功名利禄,那情形就好像去参加丰盛的宴席,又好像在春光明媚的季节,趋之若鹜地奔向高台,眺望美景。
处在这样的人世间,我偏要遗世独立,淡泊宁静,对争名逐利无动于衷,浑然不知世事,就好像还不会嬉笑玩闹的婴儿,懈怠懒散,就好像没有任何目标,不知要去向何处。
别人都好像懂得很多,只有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一颗愚笨之人的心,总是糊糊涂涂的!
世俗的人都聪明、精巧,只有我愚钝、浑噩;世俗的人都苛责得失,精于算计,只有我不去与人争长短。
我的心就像大海清澈宁静,又恍惚不定,没有边际。
人们都急功近利,渴望有所作为,而我却不求上进,与世无争。
那是因为只有我和别人不一样,遵循着“道”孕育天地万物的法则,顺其自然。
【阐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你没有想过,自己是特立独行的,还是人云亦云的?是独辟蹊径,还是同流合污随波逐流呢?这是一个问题。世人都精明,都灵巧;他人都光芒四射,都爱炫耀,爱显摆;众人好像都有作为,好像都富得流油,口角永远残留一点儿油点肉沫……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老子都很成熟了,还说自己在生活态度上和世俗的价值取向相去甚远,甚至是完全相反,一副愤青的样子和口吻。这是一个老愤青。有人很狂妄地,爱说“老子天下第一”,如果这个人有学问的话,“老子”指的是先秦诸子中的老子的话,那么他这话算是有一定学术思想内涵的。
老子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别人都是光耀的,像明星一般,自我炫耀,酷酷的恐怕谁人不知道自己;而唯独像老子这样的人,才会自处幽暗之处,笨笨的傻傻的,不愿让人多打量自己一眼。老子的这种思想和魏晋时期玄学的自由发挥不无关系。魏晋时期,玄学主张解放人性,服从自然,这也是老子思想的承袭。竹林七贤之一刘伶任性自然,放荡不羁。他终日醉酒,装疯卖傻。有一次,喝醉了,他就在屋里脱光衣服,别人看到后就嘲笑他。可是,刘伶并不觉得自己不穿衣服有什么不妥,反而指责那个人:“在我看来,天地是我的房屋,房屋是我的衣裤,我都没说你怎么走进我的裤子里来了。”
老子说:“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刘伶的言行特立独行,看似荒诞,却真实反应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是一种把自己的精神、肉体融合到自然中的实践。正是因为他全身心的融入了自然,才会惊世骇俗,呈现一种癫狂的状态,为世俗人不解。
历史有很多“高人”都昏昏昧昧的。一说管仲,我们都知道,他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是真正的有名有姓的历史大名人。其实,管仲身边还有一位,也是历史上少见的“高人”。
管仲少时与鲍叔牙交游。这时的管仲因为贫困,时常欺负鲍叔牙这个老实人。根据《吕氏春秋》记载,管仲与鲍叔牙一起在南阳做生意,每到分利的时候,管仲总欺骗鲍叔牙,自己多分取一些。其实,老实的鲍叔牙心知肚明,但他知道管仲有母亲需要供养,家境贫寒,所以并不认为管仲私下里多拿走一些钱财就是个贪婪之人。
鲍叔牙会“装傻”,其实不傻,虽受过管仲的骗,但始终善待他,从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后来,鲍叔牙在齐公子小白手下供职,管仲则服事于公子纠。小白和公子纠的政治争斗,让失败一方的手下人也遭了殃。公子纠死去后,管仲本人被囚禁起来,鲍叔牙向齐桓公全力推荐管仲:“君且欲霸王,非管仲不可。”
鲍叔牙一直把好朋友往前推,并没有考虑自己多少。当然,管仲也没有忘记知心挚友鲍叔牙的好处,他深情地说道:
当初我贫困时,曾经与鲍叔牙一起做生意。分钱财时,我自己总是多得,但鲍叔牙不认为我本性贪婪,因为他知道我穷困潦倒。我曾经为鲍叔牙谋事,反而帮了倒忙,让他更加困窘,但鲍叔牙不认为我愚笨,因为他知道天时有利有不利。我曾经数次出仕,数次被君王驱逐,鲍叔牙不认为我是不肖之辈,因为他知道我还没有遇上好的时机。我曾经多次参战多次败走,但鲍叔牙不认为我是胆怯,因为他知道我有老母亲。公子纠败亡,召忽为此自杀身亡,我遭幽囚并受到侮辱,鲍叔牙不认为我无耻,因为他知道我不因小节而羞耻,而是以功名不显于天下而羞愧。真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鲍子也。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鲍子也”,或许只有傻傻的鲍叔牙才懂得真正的友情是什么。齐桓公本打算任鲍叔牙为相,鲍叔牙推荐了管仲,自己甘当下手听命于管仲。鲍叔牙的子孙们世世代代在齐国享受俸禄,有的封邑时间长达十余世,这期间时常有鲍氏后裔成为有名的大夫。
这当然不是傻人有傻福,从一个长时段来看,鲍叔牙的“昏昏”是一种做人的高境界。懂得付出,不知索要,让他真正获得了更长远的利益。
十九.【译文】
摒弃圣贤、智者的虚名,百姓就会获得百倍的好处;抛弃假仁假义的噱头,才能使人们重拾孝慈;禁止投机取巧,就不会有盗贼产生。仅有这三个方面,管理社会,制定制度是不全面的。所以,总的来说,要让人们的思想意识依从一定的规则:保持纯洁质朴的本性,不被私念、欲望左右自己的心智。没有让人变得智巧的所谓知识和学问,就不会有烦恼。
【阐述】
一个社会,一种政治像人一样,有时会生病,病得还不轻时,就需要药方医治才能恢复健康的肌体。老子曾直言不讳地诉说社会的病象,这一章开出药方,希望能对病症有所裨益。
绝圣弃智,是老子的第一大口号,是分量最重的一剂药。先来说一下“圣”的问题。我们都知道有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他的这个封号是争取过来的,打拼出来的,最开始玉皇大帝那边并不同意,不认可。我们还知道很多圣人,文圣人是孔子,武圣人是关羽。社会上还流传什么情圣、赌圣等,不一而足。那么,到底什么是“圣”呢?
首先,圣指称的是于事无不通,光大而化,超越凡人者。例如《书·洪范》篇中就有:“聪作谋,睿作圣。”《孟子·尽心下》:“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所谓的圣人,指品德最高尚、智慧最高超的人。”
其次,圣指人的聪明睿智。
“圣”字在《老子》一书中,根据陈鼓应先生的总结主要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圣人的“圣”,指最高的修养境界;一是自作聪明、智巧之意。绝圣弃智的“圣”的意涵,是自作聪明。
圣人为人世创制立法,理应得到歌颂赞扬老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对此加以摒弃呢?聪明智慧有何不好?在老子看来,聪明智慧之人最爱鼓捣的就是让人生厌的舞巧弄诈。即便你是创制立法宪章文武的圣人,所制造出来的文化体制也都是奴役百姓的精神枷锁,种种虚伪不实的道德概念充斥在人的思想世界中,必欲除之而后快。否则,人的天性受到遮蔽残损,本心受到抑制迫害。老子对人世间的政治文化是极为警惕的,他排斥拒绝这一文化文明。
由所谓的“圣”、“智”、“仁”、“义”、“巧”、“利”搭建起来的政治文明,在老子的思想世界没有其位置,都应得到清理,回收和删除。“智慧出,有大伪”,抛弃聪明智巧,放弃敲诈治国的方略,不再有种种扰民的政举,百姓可以从中得到种种好处。
正是因为有四处滋生的时弊,有令人痛心的病象,才有了老子的另一个应对策略——“绝学无忧”。这一应对策略是收敛的,回归的,精神的。严复曾经这样批评老子的“绝学无忧”:“绝学固无忧,顾其忧非真无也。处忧不知,则其心等于无耳。非洲鸵鸟之被逐而无复之也,则埋其头目于沙沙,以不见害己者为害。老氏绝学之道,岂异此乎?”严复的批评并非没有道理。其实,老子的思想是反向切入社会的问题病症,并非教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只是在思想的层面提醒我们关注到这些隐匿在深处的痼疾。
所以,“绝学”之“绝”并非就是绝断之绝,而是绝河之绝,即横度、越过之意;“绝学”之“学”,可以做觉悟之觉字来理解。“学如江河,绝而过之,不忱没于学也,觉也”,这是明末清初的傅山的解读,颇有新意,像是在给老子打圆场。
十八.【译文】
社会秩序混乱,道德败坏的时候,仁义才被凸显出来,有了提倡的必要性;人们崇尚聪明智巧,就会衍生虚伪欺诈;家族内部不和睦,矛盾重重,孝顺慈爱自然就变得可贵;国家政务荒废,秩序混乱,忠臣的作用就被加强,变得尤其重要。
【阐述】
思想总是在与别人对着干的过程中,一点点给激发出来。所以,有时候得感谢你的对手,正是有“彼”,才有了“此”。这一章就是对儒家宣扬的仁义忠孝思想的一个讥弹讽刺。
当一种德行受到社会的推尊颂美,背后一定是在泣诉我们正欠缺这个。老子是清醒的,他也希望我们清醒,不要被乱象迷惑,不要把话语完全当真。
忠臣在被传诵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国家正是昏乱不堪之际。伍子胥,历史有名的忠谏之臣,他一生的经历就是黑白交相映衬的写照。
伍子胥的先祖伍举因敢于直言进谏而受到楚王的信赖,声望日重。此后,伍家世世代代的名声都远播在外,父亲伍奢、兄长伍尚都是贤能之士,父亲深受楚平王的赏识,当上了太子太傅。不过,楚太子建身边有一个小人费无忌,他身为太子少傅,却不愿忠于太子,一心想待在楚平王的身边。费无忌到秦国为太子建聘娶太子妃,回来后却把秦国美女送给了楚平王,事后又担心太子建继位后会杀掉自己,于是开始处心积虑地想除掉太子。他不断在楚平王面前说太子建的坏话,时间长了,楚平王开始听信谗言,慢慢疏远太子建,最后派太子建去戍边。费无忌意在斩草除根,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因为太子妃的事,怨恨您,您要多加防备。现在他去戍边,手上有军队,恐怕会联合诸侯作乱的。”
国家政局的昏乱往往是因为有小人在,有私利在,有昏头昏脑的主事者在。正因为有一个昏暗的世界在,所以凸显出清明之士的可贵。伍奢坚决站在太子建的一边,向楚王进谏说:“难道大王会因为小人的诋毁而疏远骨肉吗?”
费无忌觉得伍奢有意与自己作对,不除去伍奢,仍然不能安稳地过活下去。费无忌又想出一个阴招,挑唆楚平王说:“伍奢和太子建是一党的,如果大王不制止,您就会成为他们的阶下囚。”这话直击人君内心的痛处,楚平王率先囚禁了伍奢,并派人去杀死太子。但派出去的人可怜太子,就先让下人告诉太子快跑,太子建侥幸逃到了宋国。
昏乱政局中,小人的能量可以发挥到法力无边的境地。费无忌担心伍奢的两个儿子报仇,想出一招“一箭双雕”的计策。他让楚平王派人对伍尚和伍子胥兄弟两个说:“如果你们两个来了,你们的父亲就可以活命。”伍尚为人仁慈,马上答应前去。伍子胥为人刚正不阿,能够忍辱负重,深知如果听命前往,父子三人都会死掉,于是劝哥哥不要前去,和自己一起逃跑,等将来有机会再为父亲报仇。伍尚不听,说你可以离开,如果你能够报杀父之仇,我可以去死。最后的结果不出伍子胥所料,伍奢、伍尚父子遭到杀害。伍家父子何等显贵的家族和出身!转眼之间就成了刀下之鬼,这难道就是忠臣的结局?
伍子胥逃命离开楚国,听说太子建在宋国,就直奔宋国而去。刚到宋国,正值该国政局变乱,于是和太子建又逃奔到郑国。还好,他们在郑国得到了礼遇。不久,又来到晋国。晋顷公说:“太子在郑国得到很好的接待,说明郑国人相信太子。如果太子能够利用郑国的信任,做我的内应,里应外合必定能灭掉郑国。到那时,我就可以把郑国封给太子。”太子建禁不住晋顷公的诱惑,马上答应下来,并再次来到郑国。但没有不透风的墙,郑国人很快知道了太子建的阴谋,当即杀死了他。伍子胥得知太子建在郑国被杀,就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逃往吴国。
忠臣伍子胥再次踏上亡命之路。伍子胥带着胜走到昭关,差点被官兵抓住,好不容易才徒步跑到江边。后边有官兵在紧追,前面又有大江拦路,几乎已经不可能脱身活命了。此时,江上出现一条渔船,渔夫见伍子胥有难,便将他们引渡过河。伍子胥还没有抵达吴国就生病了,他忍受着病痛和饥寒,靠讨饭活下命来,总算护送着胜来到了吴国。
伍子胥在吴国安顿下来,不用再四处逃命。吴王阖庐在伍子胥和太宰伯嚭的辅佐下,攻占了越国很多土地,又大败楚国,在诸侯国中渐渐确立起霸主地位。后来,吴国军队击败楚军,攻入郢都,新即位的楚昭王只得外逃,伍子胥便掘开楚平王的坟墓,对着楚平王的尸体鞭打了三百下,算是为死去的父兄报了仇。
这只是忠臣义士的暂时胜利,伍子胥最终没有逃脱乱局中的宿命。吴王阖庐病死之后,太子夫差在伍子胥的辅佐下得以继位。伍子胥见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有意复国,劝夫差除掉勾践以免后患,但夫差不听。吴王夫差最信任的是太宰伯嚭,伯嚭在夫差耳边说的都是好听的,为争权夺利开始肆意诋毁伍子胥。吴王逐渐疏远了伍子胥,并把他派到齐国去。伍子胥深知吴国的命运堪忧,就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朋友然后独自一人回吴国复命。
最终,吴王夫差派人赐伍子胥一把剑,让他自杀。临死前,伍子胥仰天长叹道:“我为吴国的霸业尽心尽力,现在大王却听从小人的谗言而让我自杀。”于是告诉门客:“待我死后,请把我的眼睛悬在吴都的东门之上,我要看着越寇入侵、灭掉吴国。”说完就自杀身亡。吴王听到伍子胥的遗言,愤怒异常,命人把伍子胥的尸体装进皮革袋子抛入滔滔的江水之中。
伍子胥及其父兄是忠直厚道的,人们在称美伍氏一门时,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的小人还在,昏聩的君王还在。
伍子胥父子是历史的正面,让人感佩不已;历史的反面又是正面的底色,否则正面的美名无从传诵。父子兄弟反目成仇酿成人间惨剧的,大有人在。忠孝仁义,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孰先孰后,该诅咒的到底是哪一个呢?无论如何我们能够做到清醒就是好的:崇尚仁义没有大错,但你要清楚身在其中的社会已经不淳厚了。仁义不是问题,问题的所在是背后的那个底色出了大错。
十七.【译文】
治国的最高境界是,人民生活安乐,以至于感觉不到权位权势的存在。次一等是实行仁义德行的教化,使得百姓愿意亲近,并且得到称赞。再次一等的是制定严苛的刑法,使得百姓都因为害怕,不敢有异心。最次一等的是操弄纵使权术,欺压百姓,遭到诅咒憎恨。所采取的策略、法规,不能使百姓产生足够的信任感,人民当然不会信赖。
最高境界的治国方针是,免开尊口,少去干涉,让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自然社会安定,生活无忧,百姓们都认为: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阐述】
在这一章中,老子把关注目光再次聚集到政治哲学问题上。这一次谈的是政治世代的价值序列问题。所谓的价值问题,简单说就是哪个是最好,哪个是次好的,哪个是不好的,哪个是最差的。政治哲学中的价值问题很重要,它意味着方向。
最好的世代,是由大道主导的,领导与群众打成一片不说,上上下下还都相忘于无为,老百姓不知道有君主的存在。这是至高无上的价值趋向。而所谓的赞美领导,让群众感到亲热,热泪盈眶,搞亲民工程,作秀,那都是次级的。拍领导马屁,搞形象工程,那就更等而下之了。如果让群众畏惧,让百姓轻侮,那就再次往下“掉价”了。
政治权力太大,如果不幸再有残暴的话,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任由权力阶层宰割,吃香的喝辣的还抱怨不过瘾。老子大声疾呼,最好的政治应该是往回走,走到一个没有横暴权力干预的时代,返回到自由自在的空气氛围当中。
理想的政治时代,统治者是诚信的,淳朴的,有一说一;权力机构只是为百姓服务而已,没有私利私念掺杂其间;权力不是高不可攀的尤物,不是悬于头顶的锋刃。老子的政治哲学希望消解权威权力带给人的压力,以换回闲适自得的空间。
老子在这里对两大传统有一个比较:一个是法治主义,一个是德治主义。前者讲求“法”,冷酷无情,严刑峻法,不听话我就整你,直到整死你。后者讲的是以德服人,以统治者的德性来搞亲民运动,贴近你靠近你温暖你安抚你,用温柔的方式“杀死”那些不听话的。很酷的高压统治当然不好,温水煮青蛙的人治德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两者都让群众百姓受到了伤害,残缺了天性,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相安无事,是很高的一种政治境界。如果说老百姓都不知道领导是谁,那该有多好。李开复曾经讲过这样一则关于的小故事:一个员工刚刚加入,但来回走了几圈也没有在办公室找到一个空位置。于是他就直接搬进了公司的办公室,因为的办公室地方大,刚好还有个空位置在那里。面露难色,小声说,老兄你要不再出去问问,看有没有别的选择?这位员工出去晃了一圈又回来了,耸耸肩说,还是没有空位置,大家都说我在你这里挺合适的,所以我只能在你这里将就了。
这位员工就和共用一间办公室,时间长达半年之久。这段时间,因为公司上市的事情往往会有机密的电话,他还得跑出自己的办公室到外边去打,因为室内有“耳”。到了后来,这位担心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工和自己拼办公室共用,在启用新的办公大楼时就特意挑选了一间非常小的房间,只能容下一个人用。
这家公司年轻,有活力,员工和老板、管理者之间都没大没小。每个人都是透明的,自由的,包括公司高层在内。但他们都因为自由宽松的氛围而极富创造力,成就了硅谷创业故事中的一个新传奇。据说,这家公司里的每个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做什么,然后按照兴趣相通的原则自由结合组成一个团队。这家公司在公司治理上,着实实现了所谓的“太上,不知有之”的价值取向。
十六.【译文】
使状态达到极致的虚无,心灵保持绝对的空明宁静。
万物都在生生不息,我从中了解到它们周而复始的规律。
经历了纷繁兴盛的过程后,它们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回到了它们的本性。回到本性就叫做“静”,这就是返回了自然的状态;返回自然状态的法则,称之为“常”,知晓这一法则的人,就会智慧,练达。不了解这一法则的人,往往肆意妄为,招来灾祸。
尊重自然运行法则的人,就会宽容大度,宽容大度就会公正无私,公正无私就会考虑周全,考虑周全就会顺应自然,顺应自然就是在遵循“道”的原则。依“道”而行就能长盛不衰,具有用永不磨灭的生命力。
【阐述】
今天,所有身边的人是匆忙的,侧目四顾,竞心萌动:房子,车子,票子,孩子……自己也感觉到“静”下来,“沉”下来是那么的难。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到老子为什么不厌其烦地在讲虚,讲静,这都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是不虚——内心装的事儿太多,不静——吃着嘴里的想着锅里的,同时还看着别人嘴里的,凑着别人家锅里的。
老子在引导我们走向“正道”。所谓的“正道”,不是说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邪道,而是走一条更加具有哲思意味的道路。道路,很难说对错,但境界肯定有高下之分,好比达到一个目的地就会有远近,有曲折有直接,有大路有小路一样。这是必须得确定的,可以视之为信念,否则我们就很难走出自我,奔向新世界。
这一章在强调致虚守静的功夫。在老子的哲学思想中,心境原本是空明的,原本是宁静的,只因私欲膨胀,情欲搅扰,外在世界的动荡,而让心灵有所蔽塞,有所不安。所以,现实生活中的人必须有一个“致虚”、“守静”的功夫,以此恢复心灵的本来面目。这样的功夫是必需的,必须一步步地做,走向极致,达到顶点。
致虚,守静,绝不是让人灭绝人伦,隔绝物人,只是要做到万物不足以挠我之本心而已。舍弃人欲,复归原本的清净圆满。放下现在,回归过去的淳朴和真质。
“天道好还”,这是中国人最爱说的俗话之一。宇宙自然和社会人生的变化,可以理解为一个循环式的运动,这就是老子所谓的“复”,也就是“还”。最通俗的话就是,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所谓的“复”和“还”就是往复循环的意思。人应该意识到回归本原的重要性,知道虚静是人心的根。
“观其复”,就是以虚静的本心观万物的循环反复,从中意识到天地万物变动不居的真谛。“归根”和“复命”就成为老子哲学思想极力倡导的践行方向。这个践行方向是在“动”中获得“静”的状态,在“静”的情境下孕育新的生命力。
常道,就是所谓的大道,正道,长久之道,经过反复验证的最好走的道路。常道,在多数情况下就是常识,尽量不要去违背它。这就是老子讲的: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春秋时期,社会已经开始步入货币经济时代,金属铸币之于商业流通已经至关重要,任何钱币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使社会陷入无序和混乱状态。统治者一般不敢轻易变动货币制度,但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楚庄王就认为本国的货币太“轻”了,决定立即将“小钱”变“大钱”,让流通的货币转轻为重。币制突然变革,老百姓一时难以适应,使用起来很不方便,于是大家都停止经营买卖,街市上到处都是“生意没法做下去”的呼声。
专职管理市场的市令对丞相孙叔敖说,市场交易已经乱了,百姓无心做买卖,秩序很不稳定。孙叔敖问,像这样有多长时间了?回答说,已有三个月了。孙叔敖说,别再多说了,我现在就想办法让市场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孙叔敖进谏楚庄王,让君王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当即下令恢复之前的币制。命令下达三日后,市场买卖像从前一样有条不紊。孙叔敖本来是一个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后来被人举荐才出任楚国丞相。他在司马迁的《史记》的“循吏列传”中居于首位。在司马迁看来,法令,是用来引导民众的;刑罚,是为了惩治奸邪的。为官者治理政事完全可以通过奉职循理,而不是威严苛厉的方式达到大治的局面和效果。
政令不能随便下达,像货币制度这样的“常道”更不能随意变动,否则老百姓就会无所适从。孙叔敖充分尊重市场交易和货币自身的选择,劝谏君王下达政令以顺遂民愿。孙叔敖依循经济运行的常道,看的是货币的脸色,而不是楚王的脸色,这样才挽救了一次市场危机。
史书上还说,孙叔敖善于观察时令的变化与市场之间的关系,他劝老百姓在秋冬之际进山采伐树木,春夏时节则应利用河流涨水将树木运往外地,百姓因此百姓因此而得到了谋生的门路,个个生活得有滋有味。孙叔敖就是这样一个圣贤,依循大原则以引导市场和百姓。孙叔敖作为古代贤良官吏的表率,走的是平常路,同样办成了一件件大事。
智巧嗜欲不如淳朴、清静、平常之心来得厚重。
十五.【译文】
古代那些善于遵循“道”的自然法则的人,能够见微知著,领悟玄妙、深奥的道理,他们所达到的高深境界,是一般人认识不到的。
就是因为普通人难以认识,所以要勉为其难,将他们的状态描述出来:
他们行事保守,考虑再三,就好像冬天从结冰的河面上走过,谨慎小心;
处事警惕,警觉性高,就好像周围危机四伏;
态度恭敬、谦卑,好像时时都在别人家里做客;
宽容和蔼,就好像春暖即将融化冰凌;
敦厚朴实,好像浑然天成,未经雕琢;
心胸宽广,就好像能容纳万千的山谷;
看似愚钝,不经世事,好像混浊的河水。
怎样能使混沌不清停止?沉静下来,浊物自会沉淀还原本来的清澈。怎样才能使安定长久地保持在一定的状态?变化总会悄无声息地生发出来。
掌握了这样的规律的人,永远都不会自我吹嘘。正是因为他们不会骄傲,所以虽然已经陈旧的思想,却能推陈出新,不断提高。
【阐述】
涉大川,就是过大河,假使你不是开着车走大桥,而是步行过桥,或乘船横渡,游泳穿越,即便是在今天,也需要我们内心戒惧,动作谨慎,不得躁急,想好了再去作为。这是大自然的力量,它会给身在其中的人以压迫性的势能,挤出人性人心蕴涵的端绪来。如果是冬天过河,那就需要更加小心翼翼,不能遽然前行,要试探,要落实,不能出差错有危险。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提高警惕才行。
今天,涉大川的机会是少了很多。记得,在都江堰景区走过一次吊桥,长长的,一走一晃悠,低头看就是奔腾不息浪花翻滚的岷江,举目四望是若在手际的青山。不敢大声喧哗,不敢杂念丛生,心绷得紧紧的,只求江水自流,只求我行其上别出差错。虽然知道走这座桥的人已经有很多了,一切都应该是安全的,但心还是紧张,紧张到有面临危境的诡异的说不清楚的幸福感。
得道之士应该也有同样的一种感觉吧。
道体,恍恍惚惚不可捉摸,如何把这个难以讲清楚的对象讲清楚、讲透彻就是一个大难题,大挑战。老子说,我勉为其难描述一下。这一章老子透过体道之士的状态,进一步绕圈子为我们论说道体。老子罗列出体道者的容态和心境:慎重,戒惕,威仪,宽和,敦厚,博大,浑朴,愚钝。
谁都有头脑发混的时候,关键是能意识到自己在“混账”,并改正过来。老子所谓的“善为道者”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在动荡中安静下来,慢慢地澄清;在安定中变动,慢慢走向进步。体道者有很多特点,我们其实可以一个个来学,尝试着学会一个就长进一点。
晏婴乃是齐国的丞相,外出时自然威风八面,少不了车马随从。有坐船的就有撑船的,有坐车的就有赶车的。国相很风光,总是乘大车,高高在上,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地为他服务,提供支持()性质的工作。车夫,也就是驾车之人,自然身在其中。
车夫的妻子从门缝中间偷偷观察自己的丈夫:只见他为丞相驾车,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为自得自在。妻子隔着门缝看人,处于隐秘的暗处,为的是看到身在明处的丈夫的真实德行。
还蒙在鼓里的丈夫,不知道已经被妻子彻彻底底侦察过了。丈夫回到家中,妻子就请求离开他。这是多么郁闷的一件事情,在外不是挺行的吗,怎么一到家就让自己的女人如此嫌弃呢?丈夫追问其中的缘由。妻子说:“晏婴身高不满六尺,却身兼齐国丞相之任,名显诸侯。今天我观察到他外出之时,意念深沉,总是显出谦卑的样子,好像处于下位一样。而你呢,身高八尺,为人家的仆役,帮着赶车驱马,却趾高气扬,志满意得,自以为十分了得。我正是由于这个才打算离开你的。”这是一个有修行的女子,话说得有理有据,内心高洁不屈,尤其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品行,有品格。
此后,丈夫立志开始打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在言行举止上抑制收敛。不在得意扬扬的丈夫,应该像冰柱消融一样,不在坚硬冰冷,而是具有亲和力。晏婴见到他近来的表现有些异样,就问是怎么回事,驾车之人如实回禀。大度的晏婴就推荐他做了大夫,步入仕途。丈夫努力自新,我们可以称之为向大道靠拢的人。态度积极,还有容人的胸怀,他能得到圣贤晏婴的认可,想必也会获得妻子的原谅吧。
妻子有心,敢说,敢为,是好妻子;丈夫听得进去,能自我沉淀,求得自新,是好丈夫。领导留心下属知人善任,自然是好领导。
十四.【译文】
“道”无形无相,眼睛无法看到它的形象,我们称做“微”;耳朵听不到它的声音,我们称做“希”;用手去触摸它,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们称做“夷”。这三个方面不能严格地区分开来,它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这个无形的“道”,显示事物的表象,但又不清楚、明晰,隐藏在食物的内部,却又不阴暗、晦涩,它说不清,道不明,并且在不断地变化,没有语言能表达它的状态。这就是无形的形状,没有物体的形象,我们称之为“恍惚”。我们上前去迎它,看不见它的前头,我们从后面尾随它,又看不到它的后头。
它遵循着恒久不变的自然法则,驾驭着存在于世间的万物。它能明白万物的发端和去向。这就是道的规律。
【阐述】
本章专讲道体存在的形态。老子给我们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看不见,听不着,又摸不到的混元之体。道体高高在上,高到我们永远也看不到,摸不着,闻不见。不在云端,不在天外,也不存在我们生活体验当中,因为它没有具体形象,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一句话,人的感官无从探测到它,真是所谓的“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
道体,这个我们探测不到的神秘存在,老子为什么就可以感受得到呢,为什么就可以描绘出来呢,如何去验证是真,还是假呢?既然道体超越人类的一切感觉感知的作用,为什么我们还要去追问它呢?
这一长串的追问是再正常不过的思辨。其实,老子本人都说,道体太神秘莫测了——“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老子显然是得道之人、体道之人,他能够把超验的东西描述出来。既然道体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活中的物,老子就用否定普泛经验的方法来讲说大道的存在形态。当老子帮我们脱掉经验世界带来的格套,显露出来的就是那个道体的“感觉”。一面限定,一面突破,在回环曲折中,我们仿佛可以用心灵捕捉到那个诡秘深微玄妙的道体。
抛开学派之争的问题,孔子的修为不失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大圣人。弟子颜渊回经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因为老师的学问太大了,越仰望越觉得高耸,越钻研越觉得深厚;看着好像在前面,忽然又觉得到后面去了。真是神乎其神,如老子在此章所言的那样:“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颜回还说,自己竭尽才力,老师像大道卓然在前面,追随它,但又找不着门路。颜回是孔门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他对孔子之道可谓推崇有加,对孔子这个老师怎么也捉摸不透。孔子的学问到底有多深,人格有多崇高,在颜回看来简直是无法估量的。这不就是老子对道体的赞叹?两者的思想和表述可谓“异质同构”。
如果你想得到别人的最大尊敬,就不应该让人看出你有多高的智慧和多大的勇气。应该努力让别人知道你,但不要让他们对你了如指掌,不要让他们离你太近,不要让他们与你朝夕相处。要想让人家永远不对你感到失望,那么就不要让他们看得出你的极限,不要过多地出现他们面前。那么,就让别人去猜测吧,他们会努力推算你的潜力!即便他们会怀疑你的真实能力,没关系,因为这肯定会比显示你的所谓的天才更能赢得别人的追随和崇拜。所以,活在世上一定要记住:即使你禀赋异常,能力了不得,志向高远,也要藏头露尾,或把自己置于云里雾里,像雾像雨又像风。
验证真伪,只能透过信实无妄的心灵自身。对道体的贴切体悟,其实就是在经验世界中修为,最终超越这样一个有形体的世界,进入一种精神、心灵、神明的境界。道体,终归到底还是需要人心去感知的,否则一切描绘都无从谈起,无处施用。
十三.【译文】
心情随着受宠或是受辱而大起大落,阴晴不定,把名利得失看得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
为什么心情会随着宠辱的得失变化呢?处在要接受恩宠的卑下地位,得宠时欣喜若狂,害怕失宠,所以又担惊受怕,受到侮辱就惊怒、惊慌,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宠辱若惊。
为什么把得失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呢?之所以担心自己的得失,因为要顾及我们有形的身体;如果我们的身体陨灭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所以,看重自己的身体,是因为自己肩负天下的责任,那天下就可以托付给他。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为了治理天下,那天下苍生就可以依靠他了。
【阐述】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人总是希望成功,拒绝失败厌恶失意。长安花是好看,但挫折、失败、不如意之事又是常客,不请自来,还总是赖着不想走,即便我们大喊:“送客,送客!”
老子在这里给我们讲述人生应当有的宠辱不惊的精神境界。人因宠辱而惊的根本症结是“为吾有身”,也就是后来陶渊明所说的“身为形役”。肉身形骸,寄居着我们的灵魂和思想,它好比就是一个具体的所在,我们能感触到,天天如此,那又怎能无视它的存在和感受?
宠,是志得意满时的总代表。辱,是挫折失落的总代称。当一个人面对鲜花和掌声,功名和利禄时,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宁静致远,淡泊名利的真修养,便会得意扬扬,欣喜若狂,甚至喜极而泣,忘乎所以,内心自然会有大的起伏,这就是所谓的“惊”。宠和辱,在老子看来,两者都会挫伤人的尊严。辱,对人格而言当然是负面的,那么宠呢?它也会让人袒露人性欲望的另一面。人格要做到独立完整,其实应该心静如水、宠辱不惊。
考试总是很残酷,你本领大不大不是自己说了算,得看最后的结果。只要你参加考试,就说明你还在乎这个考试,在意最后那个结果。如果考试的成绩与自己的切身利益勾连得紧密的话,就会让身心同时受到考验。科举时代有个童生屡考不第,步入中年还是没有考中。屡败屡战,最后儿子都能和他同科应考了。考完试,到放榜的时候,儿子急急忙忙去看榜,看完之后急忙回家报喜。正好赶上父亲在房内洗澡。儿子急切地敲门,大叫:“父亲,我以第十名考中了!”
老子在里边听到儿子兴高采烈的话,大声呵斥:“大呼小叫什么,一个秀才而已,真是沉不住气!”儿了听后不敢大声嚷嚷了,接下来轻声说:“父亲,你也考中了,第十二名!”父亲一听,顾不得还考完试,到放榜的时候,儿子急急忙忙去看榜,看完之后急忙回家报喜。正好赶上父亲在房内洗澡。儿子急切地敲门,大叫:“父亲,我以第十名考中了!”
老子在里边听到儿子兴高采烈的话,大声呵斥:“大呼小叫什么,一个秀才而已,真是沉不住气!”儿了听后不敢大声嚷嚷了,接下来轻声说:“父亲,你也考中了,第十二名!”父亲一听,顾不得还在洗澡,破门而出,又生气地骂道:“你怎么不先说这个呢?”此时,父亲都忘了自己一丝不挂,根本没穿什么衣服!
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紫陌红尘中,“受宠若惊”是常态。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都以利害关系为纽带,这就是俗话说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得失之间,往往会让人难以承受这样的一种落差。为此,不能不心惊肉跳。当你失意时,往往会出现“树倒猢狲散”的状况,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于是留给你的只有落寞。失势时,亲朋故旧尽去,待扶摇直上时,又会高朋满座,热气腾腾。天下人大都会把“市道”的规则切入人际关系学当中——“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市道,指生意场上的买卖交易,有利可图是能够达成交易的唯一条件。
可贵的交往,应当是不因对方的荣辱升降而有所改变,不做势利之交,因为这是难以长远的;不以“市道”为念,因为这是鄙俗的,只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士之相知,温不增华,寒不改弃,贯四时而不衰,历坦险而益固。”这是做人的正道,交往的境界。
老子有“贵身”的思想。所谓的“贵身”,就是以身体为贵,尊重自己的生命,通俗点儿来讲就是——别作践自己,别糟践自己。一个领导者,一个管理者,首先应该爱惜自己。“贵身”不是不作为,而是不乱作为,胡作非为会损伤生命,贻害周遭。有一个知名的企业家爱爬山,爬大山,爱爬那些常人爬不上去的知名山峰。生命时刻都有危险,于是持有这家公司股票的人们都在担心——每当他进山开爬时,股票就会大跌;安全回到地面,返归到人们的视线之内时,股票就涨回来。这位企业家,如果不是他早就培养打造好了一个职业的、称职的经理人团队,说实话,这家企业真不该交给他,还是老子那句话:“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我们都会这样感慨,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往往会牵绊我们,让我们心力憔悴。生死攸关之时,毫不吝惜地舍财留命的事情常有发生。人人都知道生命是最重人人都知道生命是最重要的,但当生命没有危亡险难时,外物的获取和自身的安享就显得那么重要,重要到让我们忘掉生命本真的价值和意义。这是人性健忘、善忘的悲哀。人又知道轻重会选择,比对之后作出最有利的抉择。患重病,要想维持生命,必须有所动作,舍弃“身”的一部分。相信大多数人会遵从医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求得生命的延续。身体即便有所残缺,但我们都会相信有比身体更重要的东西存在——活下去,牺牲“小身”换取“大身”。
身不是烦恼的根由,贵身不是必须得忘身。清静本性,纯净欲望,淡泊名利,这些修为功夫会让宠辱毁誉得失是非都成为外在于身心的存在,惟其如此才能承受重托担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