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
杨康第一次出场,已经18岁,性格和三观基本定了型。因为身处特权阶层,又加上双商和容貌都算在线,把消遣和迫害穆氏父女当娱乐。
迫害着,迫害着,事情突然大变。
这事放在现代,就如某个高干家的独生子,洋洋得意的过了十几年,有天他在母亲房里看到个又老又丑没有收入的流浪汉,母亲逼他叫爸爸。
在接受真相之前,不洁之感油然而生,被辱之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父亲母亲一直分居,很少交流,感情不睦,但他没想到母亲会不贞。他一瞬间明白了包惜弱住在小屋里的原因,心里免不了会产生不洁感。想杀掉母亲奸夫,保护原有家庭的稳定性,大概是每个碰到这种事的孩子的心愿。
我们作为上帝视角的看客,当然知道包惜弱不是不贞,而是极贞。但我们眼里的世界,不是杨康眼里的世界。他的眼里,完颜洪烈和包惜弱是原配,且父亲对母亲情比金坚。
紧接着,第二个打击扑面而来。照母亲的说法,自己血统有异,上等高贵混血小王子秒变纯粹的中华田园血,成为自己口口声声中贱民的一份子。
之后,包惜弱控诉完颜洪烈欺瞒她十八年,毅然决定追随杨铁心。杨铁心在比武招亲事件中对杨康评价极低,充满厌恶与憎恨。师父丘处机痛骂他不认生父,畜生不如。
一日之间,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给他巨大安全感的贵族身份,与养父之间有了血缘鸿沟,与教了他八九年的师父从此两立。
他一定也会想,他以后的人生该如何走。他在宋人中找的到归宿吗?至少眼下不能,他认识的大部分宋人都站在道德高点谴责他。他有以宋人身份谋生的本领吗?至少现在没有,他的十八年都以小王子的身份生活,没学过为五斗米折腰。
而这时候,接近于无条件接纳他的主要是两个人,养父给他钦差好好工作,梅超风救他于陆家庄。
反推以往的十八年,也仍是这两个人在无条件的接纳了他,养育他,为他奠定人生观。
他的母亲在做什么呢?
包惜弱做杨铁心妻子时,养鸡养鸭,亲手缝衣,亲手做饭,夫妻相爱,亲近和睦。
杨康去小屋里探望包惜弱时,带着打完架之后的眼青鼻肿,包惜弱嘴里担心儿子受罚,却身都没有起。杨康拿出来的残腿兔子更惹她心慈,立刻拿出伤药来医治。
纵然王子身份的杨康身边琐事都不用她亲手去做,但也少见她对杨康的主动关注。
杨康把自己关住穆氏父女的事当笑话儿将给她听,她叫他赔些银子放了两人。又说,不如就娶了那姑娘吧。杨康不肯答应,她也不以为然,自己去放了那父女俩。她把儿子婚姻当儿戏,让他随便娶个不了解的姑娘。她也意识不到自己儿子的价值观完全由完颜洪烈灌输,阶级感强的很,还有付扒高踩低的性子。
与杨铁心重逢时,杨康走进小屋,她第一反应是继续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有生父的存在,不就意味着让杨康安安心心踏踏实实把完颜洪烈当父亲吗?
被追问出真相后,她希望杨康不假思索拜认生父。这可比有些父母想要孩子保持纯洁性到大学毕业,然后要求他们毕业后第一年就进入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难多啦。多少父母信奉不同的人生观点是割裂的,从黑到白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以,他们若想颠覆你的观点,你无需思量与踌躇,只要顺从他们迅速接受新观点就好。
不顺意则死给你看。她真的死了,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孩儿,你还不肯相信他是你亲生的爹爹么?”她终究只想着自己惦记杨铁心十八年,认夫和殉情是她多年的愿望,如今有了机会便自然而然去做了。却想不到杨康从不知自己身份有异,认父艰难。
为了丈夫抛弃孩子,为了爱情抛弃责任,是包惜弱大部分时候的行事准则。放在极度重视子嗣的封建社会里,有些不可思议。但在现代,却又有些常见。不少女性为了新欢,为了工作,为了娱乐,甚至为了腾出时间做家务,或多或少的忽视了孩子。
只是,我们有弥补的机会,包惜弱却死了。
这样的包惜弱,是否值得有上帝视角的我们原谅?
那之后,与穆念慈相虐的杨康是否值得上帝视角的我们同情?
不重要。
重要的是,杨康能不能原谅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