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心境犹如天空中飘洒的春雨,雨水打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怀念外婆……此刻,跪在外婆的坟前,思念之情泛滥无垠……
看到我们都回来了,外公很高兴。87岁的外公一头银发,拄着手杖坐于老屋的中堂。老人家虽然有些耳聋眼花,但是精神尚可,面色红润。孩子们围在膝前一句句:“老太过年好!”的问候把老人家乐的大笑起来。外公从口袋里掏出压岁钱,一个不少的分给孩子们,拄着手杖端出集市上买来的花生瓜子笑吟吟的让我们吃。弟弟上前为外公点上一根烟,老人家幽默的说了一句:“别慌,让我看看从哪头点……”落坐后吸了一口烟,外公开始仔细辨认面前的亲人们:“这个是岱(我弟弟),从小最乖最安静,看蚂蚁上树就能看半天;这个是兰子,从小穿着鞋在你外婆套的被上跳来跳去,还挨过我打呢,呵呵呵……”外公一边辨认,一边回忆着我们儿时在这个老屋里成长的童趣。提到外婆时,外公的嗓音突然就沙哑起来……
外婆走了5年了,外公从以前的悲痛与不舍中渐渐走出来,适应了没有外婆的生活。从以前想外婆了就一个人从老屋走到外婆的坟前,坐在坟前与外婆聊天的状态到逐渐接受母亲与舅舅们的轮流赡养。但是没有人能取代外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分量。当我还年幼时,每逢暑假,父母都会将我和弟弟送到乡下的老家。彼时的老家红砖青瓦,房前屋后绿树成荫。三间老屋是坐北朝南,旁边东西向盖了三间房子,一间是厨房,两间是牛棚。牛棚对面是个小菜园儿,菜园儿里种满了黄瓜西红柿辣椒等各种五颜六色的蔬菜。菜园儿的南边是条小河,青绿的河水蜿蜒的围绕着村子,成为我们这帮孩子们耍闹嬉戏的天堂。跨过小河向南眺望,就是村里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暑期开始收割时,我拿着外公递给我的镰刀,在外婆的短期培训后跟着大人们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割麦子。烈日在头顶煎烤,手掌被镰刀磨出小泡,看到一把把金黄的麦杆在我割下来后听话的躺在地上,觉得好有成就感啊!虽然大汗淋漓,但是心里美滋儿的。外公外婆心疼我,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是大人们干,哪能让孩子们真的跟在大人后面收麦子,手掌磨出泡?就吩咐我和弟弟回去烧水,切西瓜,让我们喝好吃饱后再给大人们送过来。外公看见外婆脸上渗下的汗珠子,连忙把自己的头巾取下来给外婆扎上,边扎边心疼的“责备”外婆:“给孩子们都准备了头巾,咋不给自己也扎一条……”麦子收到麦场上,石磙碾压后,一粒粒饱满的麦粒子悉数掉落在麦场上。外公带着草帽儿,穿着白汗衫,在夕阳的余晖下,用木掀将麦子高高扬起,晚风吹走了飘落的麦壳儿,落下干净的麦粒子……那个场面仿佛就代表了“丰收”两字的含义。外婆围着碎花围裙,手执麻布口袋,将外公扬干净的麦粒子装进去,将装好麦子的口袋在麦场上站立成一排胖乎乎圆滚滚的“口袋兵”,等待着主人们的检阅。晚霞沐浴着两个人推着满满一架车粮食的画面,拉出温馨修长的背影……
那些暖暖的场景是外公外婆带给我和谐幸福的最初画面。后来,上了年纪的外公外婆种不了地了,土地转给邻居们,他们俩则被母亲和舅舅们轮流接到各自家中。饭桌上,外公夹的第一道菜肯定是夹到外婆碗里;吃过饭大家在一起唠嗑儿,外公肯定是牵着外婆的手挨边儿而坐;过年了,母亲要给他们二老添置新衣,外公会叮嘱母亲:“我有衣服穿呢,省下钱给你妈买件儿新衣服吧……”
思绪被外公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兰子,兰子现在咋就是不胖啊?小时候脸型是圆的,现在咋成长脸型了……”“哦,外公,不胖好啊,不用减肥了,呵呵!外公,来尝尝我们给您带的一闻香果子……”我回应着外公,分明看到外公的眼神已经飘向远方,双眼中透出的那种孤独寂寞,又或许是伤感怀旧,仿佛五味杂陈,难以描述。
《诗经》有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的外公外婆感情是如此深厚,才使失去了外婆之后的外公像没着没落的孤雁,沉浸在深深的思念与回忆之中。家人与子孙们给予的关怀和孝敬可能永远无法代替外婆的照顾与相伴。所以每逢过年,外公必然要回到老屋,回忆起与外婆在一起“你烧柴火我做饭”的烟火生活,看一看墙壁上的老照片儿,坐下来点一根烟,找一找外婆留下的影子……不知年轻时,外公与外婆有怎样的约定?是要牵手一生,永不分离吗?那么,远在天边的外婆,您狠心的“离开”之后,外公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您知道吗?看到外公絮絮叨叨的跟我们念叨以前的往事,时而兴奋时而失落的神情,我想说,外婆,您与外公一起白手起家,相敬如宾的牵手半个世纪,夫唱妇随,男耕女织,相夫教子,传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效仿的楷模,也在村里村外树立了幸福家庭的典范。您走时,外公的心也早已随您而去了……先走的外婆,您真的是好幸运好有福气!对于外公来说,每逢年关,回到老屋睹物思人,又是何等心痛甚至是残忍!天堂中的外婆,您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值得拥有这份笃定与钟情,足矣,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