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跟我老舅妈闲聊,我老舅妈当我说:“我们这里没粮食,拿着钱都买不到,贵贱没人卖,必须得有全国粮票,才能买到,你爸能整着全国粮票儿吧,让他多整点儿,添你一口人,得多吃不少饭呐。你饭量又大,你们不多拿粮票,你能吃半饱么?就得吃我们的粮食,我们可不同意你在我这吃我们。”我什么都不想就说:“我问我爸,我来时,不是带全国粮票儿了吗?再让他接着整,不亏你就是了,那咱们每天都吃大米饭,还都是陈米,在哪弄的?”我老舅妈说:“你老舅回部队整回来的,他部队种稻子,要不种地能有粮食吃吗?”我是干农活儿的出身,要比上班儿人饭量大,我怕老舅妈嫌我吃得多,是我老舅妈提醒了我,我就朝我爸第一次要了全国粮票儿,不到一个星期,我爸问都不问,就寄来了一百斤粮票儿。我就全都给了我老舅妈,她什么也没说就马上揣起来了,我以为我老舅妈跟我是闲聊呢,其实是我想错了,她是有意跟我要粮票儿的,她是让我自带粮食白侍候她,我先后要了六次,都是一百斤,再加上带去的一百斤,一共正好是七百斤,我来到他家呆了九个月,就等于我每个月自带粮票将进八十斤。我老舅妈还说:“你拿来的粮票,能当饭吃么,还得我们买来,你才能吃的,你来我家,我们亏大了,若不是我要生孩子,我怎麽会让你呆在我家呀,早都让你走了。你也是的,来那么早,害得我们浪费这么多。你一天就得吃五斤粮食,你带来的粮票只是一个月八十斤,压根不够你吃呀,你还得接着朝你爸要。”“等你生了孩子,我就走。”“那能行吗,我们白养活你八个月了。你必须得侍候我出满月,等我们找到人接替你时,你才能回去的”。我瞅着我老舅妈,心想,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自带粮票,你还说白养活我,去你的吧,我才不奉陪了呢,等你出了满月,我一天都不呆的走人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走,我爸给我带来的八十元钱,我给他们买菜花了,还剩二十元钱,被小二给拿去了 ,我也是身无分文,我的钱若是不花 ,我就走人,你有啥招,怪就怪我不给她们买菜就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等着他们让我走了,我才能走。 来我老舅家,大约四个多月的时候。我老舅妈给我做了两件儿上衣,一件蓝色的,一件灰色的,都是华达呢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买的布,我看她是从柜里拽出来的,有半尺厚两沓子布,每块布最低得有二百尺。她给我买一件背心和一双凉鞋,我不是上她家挣保姆费来了,所以我什么都不要,什么怨言也没有。我老舅妈给我做了两件儿衣服,赶紧给我爸去信,说给我做衣服了,又买凉鞋和背心儿,花了三十二元钱呢,我爸赶紧来信表示感谢,还说有活儿都让我干,别把我惯坏了。我老舅妈还能惯坏我,她能让我干呆着吗?我到这儿之后,我爸给我老舅来了一封信,说明此行的目的,第一找工作,第二找对象。我老舅根本就没给我找工作,工作之事,只字不提,倒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我老舅手下的一个连长,这个人很好,中等个儿,黑里透红的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大嘴,个子不高,顶多有一米六十五。我老舅特意让他来送大米,意思就是跟我见一面,让我看看他。我没跟他说话,我不想在山西找对象,不能找工作,我必须回东北,没有工作就是靠丈夫吃饭,他家如果不好,我离家这么远,背井离乡的,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那可就惨了。我只是在这儿找个对象,没工作,我就永远是老舅家的不花钱的奴隶,我不只是侍候他们,还得自带粮票儿,我不干,当初我要来时,我是不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人家,我来到这儿之后,就改变主意了,坚决不能留在这,一定要回老家去,就是当个庄稼人,也要回去当。 我老舅跟我说:“送大米的郭连长,叫郭恒恒,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看怎么样啊?我笑着说:“老舅给我找的能不好吗?我愿意,挺好的。”我老舅看我笑嘻嘻的应付他,就很生气的说:“你都没理郭连长,你一句话都没说,就连一个招呼都没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知道你到底要找啥样儿的,真来气,你还应付我说挺好的。”就这样,我老舅再也没给我找对象儿,找对象儿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八月份,军宣队该撤点儿了,我老舅就该回部队了,家里就剩我和我老舅妈了, 我老舅妈还得一个月才能生孩子呢,我老舅就怕我和我老舅妈,关系处不好 ,怎么办?我有我的打算,我又不是没家没业没亲人的孤儿,我不会啥样都得呆在这里的,她们对我好了。我就多呆些日子,对我不好,我扔下就走。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在这里安家落户的。这时的我,不是没来前的心情了 。 我在老舅妈家这一段,一共给家里写了六封信,每次都必须得给老舅妈看过,有一次,我没给她看,老舅妈就说:“你在我家呆着,还能偷着给你家里写信哪,不让我知道,你给家里写啥了,那能行吗?你在写信,一定要给我看看,我就不许你背着我,往家里写信,你在乱说,我还不知道,那能行吗?”我老舅妈就是笨,连说两三遍那能行吗,她也不想想,她们成天不在家,我写啥写不了,她看完了信之后,是我邮到邮筒里去的,邮信之前,我加写多少不能。我能给她看的内容,都是她爱听的话。再说了,我离家这么远,我若说在这儿不好,我爸我妈多惦心,不论咋不好,我都得报喜不报忧的,写一些好话的。我老舅妈,一个有一点儿小学文化水平的农村妇女,她怎么能理解我是怎么想的,她还看我怎样给家里写信,她真蠢,真笨,真傻。 有一次,我给我爸写信,还是要粮票儿。我写到:“爸,我不是出来要饭的,你再给我寄粮票儿来。”我又不打算长在这儿,吃亏也吃不了多少的。我老舅妈可劲儿的便宜,她能便宜多少的,如果能常呆,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哪有给人家当奴才,工钱都挣不出来的,没有工钱,伙食费都得自己拿的道理,真是笑话。我老舅妈还嫌我说的不好听。什么要饭不要饭的,这是什么话?真难听。我老舅妈说我说的不好,我就重写,一直写到她满意为止,我的老舅妈呀,你有意思吗? 有一次,我跟着两个表弟。上了我老舅战友的家,他家在三单元三楼,我老舅战友叫李大个儿,长得又高又大的,所以叫大个儿。我不知道叫啥名儿,我就叫他李叔叔,李叔叔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小的是个儿子,儿子比加薪小一岁,这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儿,今天聚在一起就没好事,我的两个表弟,走到哪里,我必须跟到哪里,我也就跟着他俩一起来了。我后进屋的,一进屋就看见加薪拿着棍子,正站在凳子上捅灯炮呢。我能让他胡来不管吗,我就去阻止他,拽了他一下,他没站稳,从凳子上跌下来了。回头他就捶了我几下,边捶边喊:“我用你管,你给我滚回去,滚回你们农村去,滚回你们东北老家去,你死不要脸的赖皮缠,赖在我家不走,等我告诉我妈把你赶走,我回去就说你把我从凳子上拽下来,又踢又打的,祸害我,妈你快揍她,看我妈咋整你,哼!”我瞪着眼睛瞅着他,任凭他打个没完,我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禁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他看我哭了,转身就跑回去了,跟他妈说:“妈,我大姐在李阿姨家哭呢,不知为什么哭啊。”他故意不说出他捅灯泡儿,我制止他,他跟我又踢又打的欺负我的事。他说我赖着不走,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比打我还难受,我真的是赖着不走吗?我老舅妈不给我好脸色看,我都呆下来了,真让他说对了,真的是赖着不走啊。我看他俩都跑了,我也不敢多呆,擦干眼泪,赶紧就追出来了。回到屋一看,我老舅妈正哭呢。看我回来就不哭了,瞪着两只泪眼问我:“你咋回事儿,你老舅他头脚刚走,你后脚就跑别人家哭诉去了,我咋地你了?你说,你有啥冤屈,要上别人家去哭诉,你今天就跟我直接说,好不好。我知道,你没啥说的,我对你百无一说,你才上别人家去说我的,有啥说的,你就不用上别人家说我了,你就会跟我直接又哭又嚎的耍图必蛮了,这回我可认识你了,你就是一个没好良心的臭无赖,你来我家,只许我发脾气,没有你说话的分儿,你寻思啥呢,聪明的,赶紧给我闭嘴,再也不许去李大个儿家,我一想今天的事,我就来气。”我看她没完没了的作闹不休,我就抢着说:“老舅妈,你听我先说。”我把在李叔叔家跟加薪生气之事说了一遍,我老舅妈问完我,又接着哭,我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信,就是哭起没完,我咋说她都不信,我看她这样,就干脆不说了。我老舅妈就认准,我是去李叔叔家讲究她去了,我和李婶儿合起伙来讲究她,我老舅妈也不想想,这可能吗?李婶婶是我老舅战友的媳妇儿,我临时呆几天,我能跟他的朋友,战友,说她们不好么。我走了,她们还是邻居,还是朋友,还继续相处呢,她又能跟我说什么?那李婶婶也不傻,她会刻意的交我,跟我说我老舅妈么?别说没事儿,就是有事儿,我也不会跟她们说的。她们也不会跟我啥都说的。李婶婶对我也是能劝就劝,不能劝就看着。我老舅妈,她咋就不懂呢?其实她啥都懂,她就是拿着精神使糊涂,故意挤兑我走。她不用这样,我早都呆够了,我就是要等着,我老舅妈生了孩子,正用人之际,我才离开她的。 不管我老舅妈啥样儿,我都得哄她开情,别再哭了,我就一个劲儿地哄她说:“老舅妈你别哭了,都怨我,以后我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本来我没毛病,昧着良心说我不对,承认自己有错误,我老舅妈是不哭了。我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哭个没完。这时两个表弟又跑出去,到外面玩儿去了,我赶紧追到外面去看他俩。他俩站在一边儿玩儿,我站在一边哭。我妈在三千里之外,怎么会想到我如此委屈,我妈若是知道我这么别气,不知道咋心疼呢,她都得跟着掉眼泪的。我能让家里知道我的处境么。 这件事对我刺激不小,我就下定决心,等她生完孩子出满月时,我就坚决回去,他们不给我找工作,就是找工作了,我也不干了,回家务农,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我想好以后,又刹下心来,待下来了,继续干活儿,侍候他们,哄孩子做饭。又呆了一周,我老舅回来了,我就提出,等我老舅妈出满月,我就回去了,我老舅同意我回去,但必须等他们找到人接替我,我才能走。 我老舅妈姓欧阳,她有个嫂子叫杨桃,她哥早就死了。她哥死时,扔下四个男孩儿,就是我老舅妈的四个侄子,大侄子欧阳长福八岁了,二侄子欧阳长喜七岁了,三侄子欧阳长禄五岁了,四侄子叫欧阳长齐,一岁半都是男孩儿,连起来就是福喜禄齐。她家是寡妇嫂子领着四个孩子过日子,她们住在柏树沟乡三十号村,这个村子很大,有十里地那么长,分了十二个生产队,杨淑桃家是十队,在村子东半截中间。村子前面有水,后面有山,就是后靠山前靠水,是个鱼米之乡。我老舅妈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我老舅妈叫欧阳淑珍,她姐姐叫欧阳淑芬,他哥叫欧阳凤同,他弟弟叫欧阳凤兴,欧阳凤同在二十五岁那年,得了胃病,因为家穷治不起,到了二十九岁那年,已病入膏肓,不能治了,年轻轻的就死了。临死时大肚子胀得鼓鼓的,青筋外露,瘦剩一副骨头架子,瞪着两只大眼睛,很吓人。那时我老舅妈才二十二岁,在本村小学当老师呢,她哥临死时抓着她的手,瞪着眼睛瞅着她说:“淑珍哪,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经管她们呀,这娘五个难过呀,哥拜托你了。”我老舅妈哭着答应了她哥的要求。就这样,一个年轻有为,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他含恨离去了,亲戚朋友都来了,悼念这顽疾缠身,不治身亡的青年英才,真是不该分别忍痛别了。在一片悲哀的哭声中,送走了我老舅妈的哥哥,欧阳凤桐。从此,我老舅妈就和她的嫂子杨淑桃,共同担负起这个家,共同抚养这四个孩子。 我老舅妈上班教学,杨淑桃在生产队干活,这时欧阳长齐才三毛岁根本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人。杨淑桃就用宽布条儿,拴在窗棂上。他只能爬到炕边儿那么长,孩子是摔不到地上,可是孩子拉屎尿尿。都在炕上。爬时间长了,可脸可手,都蹭上屎了,都抹到嘴里去了,这还不算,邻居家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就去他家,从窗户里扔土块打欧阳长齐,有一个孩子打着了欧阳长齐的头,打了拇指肚大的一个包,这个欧阳长齐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他又抹了可身可脸的屎,又把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杨淑桃回来一看,哇的一声就嚎上了,她边哭边去找邻居家的孩子,跟邻居家又吵了一架,回来后把孩子擦了擦,又马上去做饭。做好饭时都天黑了。她家吃了贪黑饭,杨淑桃从这天起,说什么也不上生产队干活去了。 到了秋天。欧阳长福放学。能看小四儿欧阳长齐了,杨淑桃就上生产队地里贪黑去捡庄稼。连捡带偷,一直捡到起早天亮时,实际就是偷了一夜,队里也给她家一些照顾,她们娘几个也饿不着。就这样,一天天孩子都大了,老舅妈也大了,二十多岁了,她们就这样过了四年,我老舅妈二十六岁那年,才跟我老舅结婚,婚后又在娘家呆了十二年,生了两个男孩儿,大的八岁,小的六岁,我老舅妈才随军去了部队,在这十六年里,整个三十号村,都在夸我老舅妈,为了嫂子,牺牲了自己的青春,真够意思,十个头儿的。过年写对联时,她们村子有一个会编春联的,就给她们编了一副春联:一入新春,姑嫂同心,财神进门,黄土变金。整个村子,全都佩服我老舅妈,把我老舅妈,说成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降临到杨淑桃家,欧阳树珍,她太了不起,太伟大了。 我在老舅家,呆了九个月,时间长了,也就什么话都说了。有一回,我俩闲聊,老舅妈跟我说了心里话,也就是实话。欧阳凤同死时,她才二十二岁,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上哪去能行啊?想来想去,只有留住她嫂子,她才能有家呀。她嫂子若是走了,她在哪能呆成啊?她还有家嘛,她要扔下工作,去石家庄找她的弟弟,也不行,她弟弟还没结婚呢,还是个小毛孩子呢。她俩凑在一起,也不好办。她弟弟现在住单身宿舍呢,她去了又没有女宿舍,没有宿舍,她又不能自己安个家,她越想越害怕,她需要她嫂子。于是,她就决心留住嫂子,千万不能让她的嫂子改嫁,杨淑桃才二十九岁,硬是为了欧阳淑珍自己,而毁了嫂子的青春,是不是太残忍了?欧阳淑珍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不吃亏就行,就这样,欧阳树珍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她就从孩子身上下手吧,她不是四个儿子吗?把她的儿子给她分开,欧阳淑珍要老大,欧阳长福,这孩子已经九岁了,都上小学二年级了,正好跟欧阳淑珍在一个学校,每天上学放学,她都能领着一起走,一起回来,直接就经管了。她姐欧阳淑芬要老二,欧阳长喜,七岁,下半年也该上小学了,也由欧阳淑珍,带着一起上学,小三欧阳长禄五岁了,给他老叔送厂托儿所,他老叔才十七岁,为了拴住杨淑桃,也得经管一个孩子。四个孩子分出去三个了,就剩一个小四儿欧阳长齐了,才两岁半,就给嫂子杨淑桃自己带着,她爱嫁谁就嫁谁,爱上哪里就上哪儿。分好了之后,欧阳淑珍,又对几个孩子进行教育。告诉他们,你妈要找婆家了,你们可千万不能跟她去呀,不管上哪,上谁家,哪都不是你们的亲爸爸,都不会给你们饭吃的,会让你们干很多很多的活儿,睡觉时,让你们睡在地下,冰的你们睡不着觉,不听话就打,打得你们浑身冒血,坐不下站不住的,简直就不能活了,你们去不去呀?这几个孩子一起说:“不去。”“那你们怎么办哪?”常福说:“我跟老姑。”长喜说:“我跟大姑。”长禄说:“我跟老叔。”孩子小,又没有分析能力,听老姑说的那么害怕,就都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跟妈妈走。这一切安排好了之后,欧阳淑珍就跟嫂子说:“嫂子,你太年轻了,碰着合适的,你就找一个吧,我们都没意见,只是孩子不能跟你走,你问问他们,他们跟你,你就带他们走,不跟你,你就不能带了,只能带走小四儿欧阳长齐。”杨淑桃一问这四个孩子。有三个不跟她走的,欧阳淑珍又说:“嫂子,我可是个大姑娘啊,为了让你省心,我决心带孩子上班儿,我还没结婚呢,就侍候孩子,我这可是为了你呀。”杨淑桃也觉得把孩子扔给小姑子,不对。这四个孩子分四下。她只能带走小四儿,有三个要离开她,天南海北的,今生能否再见面,都很难说。杨淑桃想了好几天,最后下定决心,向小姑子表示说:“我想好了,哪儿也不去,就领着孩子过。豁出我一个,咋苦咋累,我也要把孩子拉扯大。”我老舅妈让她们母子俩离这招,真歹毒,真阴损,真管用。杨淑桃下定决心,要守寡,守着四个孩子过下去。一个小姑子,都不找婆家,要帮她把孩子拉扯大,这是多么伟大的小姑子啊!我能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扔下孩子么?不会绝不会。 杨淑桃有个嫂子,在伊春,真的给杨淑桃找了个煤矿工人,挣钱很多,就是辛苦点儿。杨淑桃起初真的想去了,当她发现,四个孩子只有一个,能跟她去。那三个大的全都不跟她,既然孩子都不跟着,那就不找了。就这样,杨淑桃改变了再嫁的念头,死心塌地的跟小姑子过起了这个穷日子。 我老舅妈凭着自己的精明劲儿,可真是名利双收啊。它的效果是,在嫂子跟前是功臣,在她自己这,也以功臣自居。每天嫂子侍候她,上班下班,什么都不用她干,碗不刷地不扫,桌子也不捡,功臣么,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隔一段时间,欧阳淑珍就说:“公社有一个干部儿相中我了,要跟我处对象,被我拒绝了,有你们在,我是不能找的。我找了,你们娘几个怎么办?”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相中她,这一次,又有一个武装部长相中她了,又要跟她处对象,又被她拒绝了,欧阳淑珍说:“嫂子,不管谁相中我,我都不会找的,多喒孩子大了,我才能找的。”杨淑桃赶紧说:“那能行吗?把你耽误一辈子,我可不忍心,你碰着好的,对心情的,你可找吧,你赶紧找吧,你可千万别再考虑我们了。”欧阳淑珍的嫂子,越说让她找,她越不找。把个杨淑桃整的都蒙了,这不是又有一个校长和一个广播站长,同时都相中她了么。她咋就那么好呢,又黑又瘦的,还挺大个嘴,就是她嫂子好骗就是了。欧阳淑珍把嫂子骗的,成天寻思对不起小姑子,若不是因为她们娘几个,欧阳淑珍能等到这么大,都二十五六岁了,还呆在家里吗?杨淑桃越想越有负罪感,越想越觉得应该好好待小姑子。于是,她就甘心为奴,心甘情愿的侍候这个小姑子。 这个杨淑桃,是个大地主家出身,她的娘家是个大地主,她的生活条件就特别好,从小就生活在蜜罐子里,抽烟喝酒她都会,五岁开始抽烟,六岁开始喝酒。她又是个长女,是她爷爷的掌上明珠,不随心,她就躺在地上打滚儿,连蹬带踹的,又撕又咬的,撒泼放赖的。长大了以后,也仍然是撒泼放赖,颠屁股挠炕席的主。只要不依着杨淑桃,那是没完没了的打人骂人,啥出儿都有。就这样一个蛮横不说理的泼妇,硬让我老舅妈拿捏得,服服贴贴,大气不敢喘,大话不敢说。 有一次,我老舅妈让杨淑桃上街弹棉花,就给她两毛钱,弹棉花钱是一毛八分钱,剩下二分钱,什么也买不成,一个馒头还得花五分钱呢。杨淑桃从早上出发去松榆镇,三十二里地,她走了几乎一上午,快晌午了才到弹棉社,弹完棉花就赶紧往回走,到家就快天黑了。杨淑桃又饥又渴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歇了一会儿,小姑子还没回来呢,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到厨房一看,什么也没有,快黑天了,她们回来吃什么,杨淑桃没敢再歇着,马上就开始做饭。她自己也饿了一天了,还得自己做饭,就这么苦,杨淑桃都没敢说一个不字,她觉得她欠人家的,哪还敢说三道四的。 我老舅妈上班穿得好,总穿新衣服,穿旧了就不要了,就给她嫂子。我老舅妈的大姐,欧阳素芬,见妹妹把不要的旧衣服,都给嫂子了,就生气的说:“我真生气,你把旧衣服,都给嫂子就不给我,姐姐不如嫂子,你咋想的?我就不如她。”我老舅妈说:“我们俩过日子,我穿的好,她连旧的衣服都没有,再穿有补丁的破衣服,不让外人笑话吗?我怕被笑话才给她的,你就别争了。”杨淑桃听她俩吵吵,更感激小姑子了。小姑子的旧衣服,她姐都捞不着,都给我了,我这是胜过她的姐姐呀,这样的小姑子天上难找,地下难寻,我愿意永远侍候她,愿意为她做牛做马。愿意为她而守寡,今生今世我能遇到她,这是我的福分,孩子的福分,为了她,这个寡,我守定了。我就不后悔,我就不抱屈,我就乐意。 我老舅妈有个堂姐,也是同学,叫欧阳淑青。比我老舅妈大一岁,她在松原镇住,住在铁道以西,叫做道西。有一天,我老舅妈去她家跟她玩儿,坐在炕上正跟她说话呢,我老舅妈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家门前走过,我老舅妈就问欧阳淑青说:“刚才过去的,是不是岳远生啊?”欧阳淑青说:“是。”我老舅妈又问:“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他在干什么?”欧阳淑青说:“知道,他这时在河北省昌黎县部队里当连长呢。”欧阳淑青说完,又把我老舅的详细地址,写给了我老舅妈。我老舅念到刚上初三时,没等毕业呢,就报名参军了。 他参军走了之后,他的同学考高中的,考中专的都有,当兵的只有我老舅一个人。他先走的,以后跟那些同学也没联系,不知欧阳淑青是怎么知道,我老舅的详细地址的。我老舅妈从她叔伯姐姐那里,得到了我老舅的通讯处之后,她马上就给我老舅去了一封信,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又问问我老舅怎么样?有没有结婚,什么时候提干,现在是什么职位。我老舅跟欧阳淑珍,是一个班的同学,因为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是很不显眼的一个,又瘦又小的黑姑娘,就没注意她。早都把她忘了。我老舅接到她的信后,就想不起来她是谁了。想了两天才想起来,他班有一个很瘦很小的女同学,人不怎么样,可是她很用功,经常一个人坐在一边看书,一句话不说,家境也很穷,穿的也很旧,可以说是很破。离开这好几年了,不知她现在咋样了,长出息了没有。我老舅出于礼貌,给她回了一封信,也问候了她。从这时起,他俩就经常通信,开始相处了。后来,就谈起了恋爱。处了一年多,就由她的叔伯姐姐欧阳淑青做媒,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在一九五九年末,他们就结婚了。我老舅结婚时,我们都去了。我姥家给娘家亲,蒸的馒头。村子里来的邻居们,都吃的高粱米饭。结婚假满之后,我老舅就回部队了,我老舅妈仍然回她娘家,三十号村,跟她嫂子继续过。从此,我老舅就和我老舅妈过起了牛郎织女的两地生活。我老舅每年都有一次探亲假,能回来呆一个月。寒暑假,我老舅妈还能去部队呆两个月,几年来,他俩就这样往返于部队和三十号之间。每年都是到了放暑假的前两天,我老舅妈就提前回来,收拾好随身穿的衣服,由侄子或嫂子一直送上车,寒假也是这样送她。 有一年雨大,村子前边的小河涨满了水,因为没有桥,就得趟水过河,我老舅妈刚进水沟,走了几步就把鞋拔掉了,裤子也湿了,又跌了一跤,衣服也湿了。他索性不去了,转回身跑进屋里,一头倒在炕上放声痛哭,边哭边数叨:“我若不是为了你们,我能找个当兵的吗?一年见一次面这么难,那些多好的人,多好的工作,我都没找,就是为了找一个不用安家的,我结了婚也不离开你们,好照顾你们的,是你们拖累了我,你们知不知道哇。我可怎么办?”我老舅妈这一闹,杨淑桃又没了主意,赶紧低声下气的说:“你老姑啊,你别着急,我去送你,我背你过河,啊!你别哭了,咱这就走。”说着,杨淑桃就去拽小姑子,我老舅妈瞪着眼睛,瞅着她嫂子,不哭了,也没乐,哼了一声,起来就走了。杨淑桃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欧阳淑珍身后,来到水边儿,真的蹲下身去,背起小姑子就走,看这架势,好像常背。背到对岸,又换上干净的衣服,鞋袜,杨淑桃拽着小姑子的手说:“你老姑啊,都怨我们母子,拖累了你,看你一回来,我这心咯噔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你快走吧,放假这么几天儿,你不去,错过了,又要等到放寒假,得等半年哪,才能再见面,你快走吧,嫂子求你了。”我老舅妈嘴上说不去,心里都要急死了,巴不得一下子就飞到部队,见着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呢。这个欧阳淑珍,她也不想想,你寒暑假都去部队,在一起呆两个月,我老舅还有探亲假一个月,这一个月呆在你家,加一起你们一年在一起能呆三个月呢,你还作人,你的嫂子,她可跟谁去见面呢,这又怨谁呢,请问你是不是太残忍了,心太狠了,扪心自问吧!老舅妈呀!在这个家里,是你该作她,还是她该作你呢?杨淑桃长的大,浑身有力气,能把你背过河,假如她背不动你,你又吵又闹的,没人能背你,你闹够了,你自己过河呀,自己找台阶下呀。 到了十一月份,我老舅回来探亲来了,他每次回来都必须先回我姥家一次,看我姥爷和我姥姥,每次回来基本上都是当天就走,有时候顶多住一宿。没看他给父母买什么东西,给不给钱我不知道,我只看他什么都拿,首先要拿一大肚瓶子,豆油,这瓶油,最少也有二十斤。二三斤重的猪肉块,再拿七八块,杨淑桃不养猪也不杀猪,我老舅就总回来要猪肉,我姥姥姥爷给他拿多少,两个舅舅舅妈瞅都不瞅,爱拿多少就拿多少,两个舅妈每次都说:“你们多给他拿点儿,他媳妇在娘家呆着,侍候的好,咱们多省心呀。”因为我老舅妈是农村的,所以她不要豆包儿,我老舅只要一回来,我们马上就都跑姥姥家去看他,他朝我老家要什么东西,我们也马上就知道。我们那时候很小,也知道是两个舅妈好,舅妈若不好,我老舅绝不会从家里一次次的拿那么多东西的。 我老舅妈结婚五年,没生小孩儿,我老舅妈一看到别人领着小孩儿出来进去的,她就发火儿。尤其是同年龄的,姐和妹,同学什么的,一看到他们的孩子跟着父母可地跑,欧阳淑珍就马上冲着杨淑桃吼道:“要不是因为你们,我能找个当兵的嘛,不找他,我找一个本乡本土的,在一起上班的,在一起生活的,早都有孩子了。你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我的孩子还没有呢,你们说,我咋办啊?我可咋办,这不是活坑人吗,每当这个时候,杨淑桃就瞪着两只眼睛瞅着她的小姑子,默不作声的忍着,还默默的抹眼泪。就这样,一直忍到了一九六四年,我老舅妈突然怀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我姥爷一家乐坏了,大舅二舅两家合起来有十多个孩子,我老舅一个孩子也没有,可一下子盼来了,能不乐吗?再说杨淑桃这娘儿五个,因为小姑子没孩子,总拿她们母子撒气,受了多少气不说。还增加了多少负罪感。这回可好了,欧阳树珍有了自己的孩子,满天乌云都散了,雷雨过后终于见了彩虹,能不乐吗?老舅和老舅妈这些年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别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不知有多羡慕呢,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孩子,能不乐吗?我老舅妈这一个人怀了孩子,要有多少人跟着高兴,一个女人怀孩子,再平常不过了,欧阳树珍怀了孩子,就成了天大的喜事,岂有此理。 我老舅妈生孩子时,我老舅不在家,是在娘家生的。人们都说姑娘在娘家生孩子,不好。黵了娘家。晚世下辈过不好,应该回婆家生孩子。我姥家一家人。都认为这是咱们岳家的根。就应该回咱们家里生孩子。都欢迎我老舅妈回来生产,我二舅老早就扒炕了,烧干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欧阳树珍回来生孩子呢。我二舅一有时间,就训练这几个孩子说:“等几天你老婶儿回来坐月子,你们都得离远点儿,不行进屋,不行在屋里吵闹,不行大声说话,不行吃你老婶儿的东西,记住没有。孩子们一起说:“记住了。”我二舅又说:“你们别把你老婶儿下着了,别把孩子吓着了。你们知不知道加小心啊?”这些孩子又说:“知道加小心啊。”我老舅妈怀的不是孩子,是龙驹,为了让欧阳淑珍做好月子,我姥家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不被我二舅训的,前一个月就开始训,我二舅,每天都要训一次。到了预产期,我二舅妈就去三十号接我老舅妈,欧阳素珍说什么也不来。她要在外边找一个房子,自己去那里生孩子,她结婚这些年,从来都没回我姥家呆几天,跟两个大伯嫂子一起做一顿饭,给我姥姥洗一件儿衣服,她知道这个家,她一份儿贡献都没有,没脸来呢,还是信不着这家人家。怕侍候不好她这个贵夫人呢?到底为什么谁也猜不透,反正欧阳淑珍她就是不来。 杨淑桃总觉得欠欧阳淑珍的,绝不能让她找房子,出去生孩子,杨淑桃就果断的说:“你哪也不准去,就在我家生孩子,我家啥说都没有,等孩子们长大了若埋怨我,我就跟他们干仗,这可不是一般的姑姑,她的一生都搭给咱们了,她要生孩子了,咱能为难她吗?我老舅妈正中下怀,她其实就是不想走,她就是要嫂子这句话呢,现在有了嫂子这句话,她还能走吗?于是她就理直气壮地。在娘家生了孩子,至于姑娘在娘家生孩子不好之说,她才不管呢。欧阳淑珍只要自己不吃亏,就行呗,欧阳淑珍,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专门能损人利己的人,她怎么会想侄儿的,晚世下辈好不好呢。我姥爷挑着鸡蛋豆油猪肉白面,起大早就开始走,一直走到天要黑时,才到欧阳淑珍的嫂子杨淑桃家,去给欧阳淑珍下奶,给欧阳淑珍下奶的,只有我姥爷一个人,欧阳淑珍很不高兴。我妈姐妹三人,一个给她下奶的都没有,三个都是大姑姐,都没理她,等我老舅回来探亲时,我老舅妈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你们啥人家。我给你们老岳家生儿长女的,你们家一个给我下奶的都没有,你们还是不是人呐,有没有人心,你五姐还说我比你大一岁,嫌我大你别要啊,让你五姐给你找小一岁的,比我强的,你五姐算个什么东西,她那死样儿还嫌我不好,你家的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老舅一看,老婆大人伤心的哭了。又哄又劝的赔了好半天不是,他的老婆大人才开晴,我老舅,被老婆闹了一顿,很窝火。第二天一早上,就上我家来了,我老舅跟我妈是最好的,最有感情的,他没说我妈不好,只是问了我妈说:“五姐,她生孩子,你们咋都没去看看呢。”我妈说:“这个兄弟媳妇儿,这些年也没有来往,她上镇上来开会,办事儿,从来也没来串个门儿,我们有大事小情的,她问都不问。她也从来都没拿我们当过亲人呢,还有一样更主要的是,我在家里没地位,说什么也不好使,没钱没东西的,怎么去看你媳妇儿,啥也不拿,空手去看她,她不是更来气了么。她手里有钱,她又有权力,她想看谁不用请示,不用问的,她都谁都不看,谁都不管,她不该挑我们的理。还有啊,我从来都没说,她比你大一岁,我跟她不是邻居,不是同学,不是亲戚。一点儿瓜葛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她多大,她属啥,是她的叔伯姐姐,跟我说的,说她比你大一岁。她姐说完就后悔了。回去以后。就说是我说的。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是我说的,她比你大一岁,我就说出来了,那就有错了么?她就让我给你,找一个小一岁的。我是那嚼舌头的人么?”我老舅听我妈这么说,赶紧笑着说,五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我老舅自从结了婚以后,每次探亲谁家都不去,只是看爸妈一眼,就一直呆在欧阳淑珍家,这次因为我老舅妈说我妈不是,我老舅才来我家呆了一天,都该吃晚饭了,才匆匆的回去。 我三个舅舅的孩子。都排在一起,是十四个,我老舅妈的孩子都小,排在最后,我老舅妈的大孩子三岁时我老舅妈又生了小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加薪是欧阳淑珍在娘家生的,都有这个先例了,生老二就更不能走了,我老舅妈连着在娘家生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给她嫂子生的。再加上欧阳淑珍,她们娘三个都是主人,我老舅妈是杨淑桃的救世主,是她的功臣,两个孩子是太子,是王爷,杨淑桃围着小姑子转,四个孩子围着姑姑转,有好吃的好穿的,不论什么好事儿,当然都是她们娘三个的了。有一次,小四儿欧阳长齐,不小心把岳加薪弄摔了,弄哭了,这欧阳淑珍上去就踢小四儿两脚,杨淑桃看见了也删了他四儿子两撇子,把小四儿打跑了。她们以为小四儿一个小孩子,跑一会儿,饿了就会回来的,哪成想他一天也没回来,一家人一看天黑了,就都很着急,满村子里找,找了所有人家都没有,这时我老舅妈和她嫂子都害怕了,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睡觉。可一下子挨到天亮了,又要出去找小四儿,刚要走,就看见小四儿被邻居送回来了。事情是这样的,小四儿欧阳长齐被打之后。跑到房后谷地里,哭了一阵之后,就哭睡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不敢出来,就在谷地里待了一宿,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要亮时,就听见有动静儿,小四以为有人偷他家的庄稼,就出来看看,原来是邻居家出来上厕所,正好小四儿一露头儿,就被邻居喊住了说:“你这回往哪跑。你妈找你都找疯了,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你丢了。你快跟我回去见你妈。小四儿不回来,说怕挨打,又要跑,邻居说你都丢了,强找回来的,哪个还敢打你。说着,就把他硬拽回来了,还好,孩子没事儿,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假如真的有事,受了伤,或者死了。他欧阳淑珍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哥哥,我的老舅妈呀,这些你都想过没有,你的孩子是小太子,是王爷?,被众人抱在怀里,顶在头上,托在掌心,他们是众星星捧月亮,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有事儿,我的老舅妈呀,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你哥哥哭着把他的孩子托付给你的,你就这么对他们吗?老舅妈,你能不能长一点儿良心啊。对待你的寡妇嫂子和这些没父亲的孩子。能不能长点儿好使心眼儿。能不能善待他们?你太损了吧。你也积点儿德好不好!你也不怕遭到报应么?遭到天谴么?遭到天打雷劈么?
迤逦风雨路:作者宫玉杰:第十四章:我上山西老舅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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