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镇上,夜晚时分,华灯初上,小镇张灯结彩,河面上,飘满了许多精美的小彩船。
夜空下,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张青山躺在一颗老杨柳树下,落魄的抱着一壶清酒,仰头往嘴里灌着,神色痛楚。
如今年庚二十有余,从未有过如此痛楚,就像是一把尖刀,在心上戳了个数遍,又刮了数个来回,其中百般滋味,难以启齿。
其实说来可笑,只是简单两眼,怎么会就这样入迷,着实想不明白,再说了,世间绝色,自然以狐媚精怪最佳,更有画皮美人,唯妙唯俏。
张青山好似喝急了,一口酒喷了出去,弯腰呕吐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望着一江秋水,呢喃道:“也不知她现在还生我的气不,好像是有些唐突了,早知道就不这般心急如焚了,连个好印象都没留下。”
他丢掉酒壶,躺在草坪上,天上寒月高挂,繁星点点,美轮美奂。
好似有些头沉,他缓缓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不远处的街市上,几名身穿古怪绒服的男女结伴而行,其中有一个娇小的少女古灵精怪,手中拿着三根糖葫芦,晃晃悠悠。
那少女“啊呜”吃了一口甜腻的糖葫芦,心满意足的眯起双眼,娇笑道:“好吃,真好吃。”
身后两个壮硕男子,无奈相视一笑,她身旁一个条苗女子小心翼翼的弯腰小声道:“姥姥,此处人多口杂,到处都是修道中人,我们还是找一处客栈先歇息片刻,再行商议。”
那少女可爱至极的小腮被撑的圆圆的,她嘟嘟着嘴,含糊不清埋怨道:“咋滴,咋滴,连话还不让人说了呗,咱不远千里从南疆赶来,不就是来见见世面,顺便去给咱老祖宗,上柱香?”
说完后,她眼中绿光一闪,瞬间闭嘴,凝重的看向街道的宁一侧,其他几人如临大敌,瞬间剑拔弩张。
只见街道宁一侧,一个白衣俊朗的年轻男子胸抱长剑,冷冷相望。
少女心湖之上,传来那男子警告之言,大致意思是此处乃是蜀山地界,妖修就要老老实实的守住本性,莫要过界,不然,就要出剑了,这段时间,他会盯着他们这一行人,直到他们离开为止。
少女俏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这个约定。
当看到那男子身影消失之后,她收回笑容,脸色阴沉的可怕,小手中本来还剩下的两串糖葫芦,绿光一闪,瞬间融化成了几缕残烟。
她冷笑一声,嘲讽道:“好一个蜀山剑派,好大的气派!”
她身后女子凝声道:“姥姥,要动手么?看样子应该嫡属外门弟子,正要动起手来,未必怕了他。”
少女磨了磨牙,抬头看了看天,莫名其妙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呐。”
随后,一行人朝着一个名为“枫林晚”的客栈里,走了进去,进门之前,少女细嫩的小手扶着门墙,顿了一下,猛地回头。
只见客栈外侧,有一个蹲在地上默默无言的老乞丐,正抬起那双昏沉老眼,看了她一眼。
她心神一紧,好似遇到了可怕至极的存在,急忙转回视线,灰溜溜的走进了客栈,一刻也不敢停留。
老乞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手中一个白瓷碗早已是缺了数个小口,脏兮兮的蓬松头发拉拢着,只是那双老眼,温润如玉。
好似一把古剑,藏拙而无锋。
古桥上,一个少年身后像是孔雀开屏一般,插了数个古怪兵器,他一身夜行衣,独行于黑暗中,神秘莫测。
不远处,几名肩负长剑的男子,堵住了一个挎刀大汉,两方像是生死大敌,不死不休。
大汉双眉火红,身躯九尺,一身宽大的蓝色袍子,露出半个胸膛,很是豪迈。
他双眼睥睨,嘲笑道:“哟,这不是老鼠洞里几个小杂毛么?今天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就学会打洞出来觅食了?”
对面居中的负剑男子眉头一皱,不满道:“既然碰上了,那就废话少说,今日既分生死,也分高下!”
大汉朝地下吐了一口浓痰,大声狂笑,喝道:“那就一起上,一个人,老子砍得不过瘾!”
就在动手之际,半空中一袭紫色晃眼,一个白脸小生,手持画扇,拦在中间,脸上笑意盈盈。
大汉红眉一轩,大声吼道:“小子,滚开,别坏了大爷的兴致!”说罢扬起巨掌,抓了过去。
紫衣少年自信一笑,单手持扇,轻轻一挥,一道绝强罡气反震,将那蛮横不讲理的大汉,震的气血翻滚,脸色潮红。
大汉捂着胸口,脸色难看问道:“好小子,师承何人?怎会使出太绝真人的剑罡?”
紫衣少年明眸皓齿,眼含星辰,他巧笑倩兮,嗔怒道:“你这汉子好不讲道理,本公子好心劝你们,莫要在蜀山脚下争斗,若是引来了执法弟子,可不会轻饶了你们,你却不领情,还辱骂与我,甚至敢用你的脏手碰我,若不是有信在先,定会剁了你的猪爪子,让你知道厉害。”
大汉沉吟片刻,好似守住了烈火心性,毕恭毕敬的抱拳道:“受教了,还请向那位大人说上一句,就说这一代的炎神宗圣子司徒大磐,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那紫衣少年鼻音“哼”的一声,抬起雪颊,娇声道:“看本公子心情。”
言罢,他回过头笑意盈盈的朝着几个负剑男子道:“几位同道,莫不是玉华宗赶来参加大典的”
几个男子领了情,皆是抱拳回礼,很是客气异常,看模样,好似行了半个晚辈之礼。
紫衣少年觉得无趣,便撅着嘴跳下围栏,负手一蹦一跳的踩着湖水,远行而去。
天河镇的门口石匾上,两个黑衣人一坐一卧,秋风吹起他们的乱发,更显凉意。
站着的黑衣人一双招子冰冷无情,他冷言问道:“正道,魔道,还有妖道,鬼道,都聚集于此地,此时的小镇上,早已是卧虎藏龙,随便拎出个家伙,都是实力不俗,有着深厚背景的修道高手,莫说结丹期的前辈,怕不是连元婴老祖,都会有所行动,蜀山这群家伙,当真是胡来,我怕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乱子。”
坐着的黑衣人哼着个莫名的小曲子,双眼温柔如水,她轻声笑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我本就是来凑热闹的,管这些闲事作甚?人的越多,越乱,不是更容易浑水摸鱼吗?难不成,就剩下几个虾兵蟹将,你觉得有意思?”
站着的黑衣人磨了磨脚底,颔首道:“也是,只是想我们这些山泽野修,修行中困难重重,哪有这些修行门派的弟子福气,能够大道之中,畅通无阻,当真羡煞旁人,只是,那传说中的魔族至宝,真的就藏在那处地方?”
坐着的黑衣人,凤目划过一丝愠怒,细声传音道:“东西,你不要命了?这句话是能说出口的?你也不曾看看此地是何处,有多少圣人眼看镜花水月,观察着这里的动态,这件事休要再提,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站着的黑衣人沉寂片刻,轻声出口道:“南北,我知错了。你莫要生气,你也知道,我除了这张嘴管不住,其他的,你也看在眼里,只是,我觉得这次冒的风险太大,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要不,我们算了吧,又不是没有那样东西,不能活了,不是还可以逍遥天下吗?”
南北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说,我门两人困在当下的境界多久了?难道就这般等到寿元耗尽,都一生无所突破吗?就算侥幸突破了,难么就能一直存活下去了吗?你可知道,那样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若不是我无意间知晓了此地的秘密,怕不是一辈子都不曾知道,原来,我们所处的天地这么的大,可惜,我只知道开启之法,不过也够了,足够我两个从此之后,逍遥快活了。”
东西好似有些犹豫,便小心翼翼问道:“若是蜀山这群人本事不大,拦不住那些外界魔物了怎么办?”
南北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捂着肚子娇笑道:“那又怎样?天塌了自然会有高个子顶着,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杞人忧天作甚?”
东西好似被说服了,他缓缓低下身子,坐了下去,他将南北揽在怀里,低喃道:“不管如何,只要你想做的,我便是去死,也死而无憾。”
南北用小手捂住东西的嘴巴,柔声道:“傻瓜,莫要乱想,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不管结局如何,是死是活,总是要一起的。”
月色朦胧,寒意袭人,一尾流星带着炙白流光划过黑夜,星光璀璨。
蜀山剑派,祖师堂里,几个修士聚在一起,身前是三个灵牌,四周插满了香火,三幅画像栩栩如生,残香袅袅升烟。
当代掌门空灵子双手拢在袖中,看着祖师灵位,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旁几个长老神色肃然,脸色颇为难看,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面若冠玉,身形消瘦的年轻长老向前走了一步,轻声唤道:“掌教师兄,时辰不早了,可以动身了。”
空灵子依旧背着身,声音枯哑道:“戒律,元神,玄武三位师弟回来了吗?”
年轻长老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曾回来,依旧在等。”
空灵子挥了挥袖子,疲惫道:“罢了,既然几位前辈不愿意碰这趟浑水,那就我们几个自己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的。”
年轻长老“唉”了一声,摇头无奈道:“掌教师兄,难道非要如此吗?就没有其他的解决之道?”
空灵子点燃了三根檀香,拜了三拜,呢喃道:“愿历代祖师保佑我蜀山传承不断,平安渡过大劫。”
镇魔井位于蜀山后山深处,这里常年被封印于一片混沌之中,地上刻画了无数符箓谶言,有无数先辈在这里挥霍生命,用尊严捍卫最后的底线。
一处巨壁上,刻了数个深不见底文字,分别是“天道无情”,“剑道开山”,“无量佛法”,和“雷池重地”,总共十六个大字。
据说镇魔井内拘押的乃是外界之物,蜀山镇压的乃是整个人界的秘辛,从上古至今,从未有过改变。
只是在蜀山数千丈外的丛山中,有一处山体崩塌,好似有一股黑气缓缓冒出,阴森恐怖。
镇魔井最深处,一处空荡荡的祭坛上,四周摆了十二个王座,大多都是空缺的,只有末尾处,第十王座缓缓亮起,一股冰冷无情的黑气翻腾不已。
王座上,一个模糊的残影好似身高十几丈,三个头颅,居中的桀骜脸上缓缓睁开了双眼,其余两个,皆都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他幽幽叹息道:“无尽的岁月,一转眼,又过去了五百年了,是时候出去透透气,换一片天地了。”
四周震荡,魔气滔天,镇魔井前几层里,所有妖魔都像是觉醒了体内的印记,好似收到了先祖的召唤。
祭坛正中间,一把通体漆黑的符剑如同死物,无声无息,那三个头颅的魔族虚影,眼中虔诚至极,他缓缓朝着那把剑低下了头颅,口中尊敬道:“血月山鳌龙,拜见魔尊大人。”
最底层旁边的一处密室里,一个通体血红的狐狸趴在地上,身上锁了数道铁链,一股法则之力阵阵波动,她拉松着耳朵,缓缓睁开那双血红瞳孔,脸上泛起一丝嘲讽。
只见她身后九条尾巴如同触手,铺满了整个密室,她趴着的胸口上,好似有一股黑气蔓延,始终不散。
天河镇上,醉过去的张青山猛然惊醒,他运起心法,散去一身酒气,翻身跃上枝头,抬头看向星空。
只见原本的朦胧皓月,已是一片血红,血月旁,好似有一股黑气,正在缓缓蚕食。
他凝重的沉吟道:“好重的魔气,竟然在梦里,就感受到了这一股钻心之痛,难道蜀山失守了吗?”
距离此处极远的昆仑山颠,白胤好似有所感应,昂首观象。
他身后,站着一个红色宫装女子,手捧长剑,长发及腰。
白胤回身吩咐道:“凉汐,你刚刚脱困,暂且莫要以灵体出现,太伤元气,你将魂魄停留在这把赤霄剑中,我携你一同去一趟蜀山,好像那里的结界出事了。”
凉汐温柔的笑了笑,便依依不舍的化为一缕淡红气息,融入那柄“赤霄”剑中,好似这把剑有了一丝灵性。
白胤深吸一口气,手执长剑,踏碎虚空,融入天地。
而此时,距离此地千万里的一处战场上,冉闵蓬头垢面,手中一柄断剑颤颤发抖,他脸上满是血污,神色惨然。
只见他周身四处,躺满了一地尸体,血流成河,狼烟四起,一片废墟。
冉闵将长剑驻在地山,茫然四顾,自语道:“这场仗,何时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