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等到蔡锷再次光临之时，小凤仙已经备妥纸笔，请他把这副字数不多但精妙绝伦、充满了的溢美之词的对子，誊录在纸上，与那方手绢一起，作为永久留存之物，蔡锷欣然接受，饱蘸砚墨，镇纸下笔，一挥而就：

“此地之凤毛麟角，其人如仙露明珠。”

“呀，不是这一对，难道你忘了么？”小凤仙轻呼。

看着小凤仙小孩子般惊异的模样，蔡锷开心的笑了，连忙说：“记得，记得，我怎么能忘掉？这两句是才冒出来的，那两句在这里——”随即换了宣纸，重新着墨：

“不信美人终薄命，古来侠女出风尘。”

十四字写毕，先署了上款，是“凤仙女史粲正”六个字，接着再署下款，略作思索，并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可巧的是四目相对，小凤仙正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心意全在那眼波里流转。

蔡锷似乎读懂了，便不再犹豫，下笔署名“松坡”两字后，豪爽地将笔扔在书案上。

小凤仙目光所及，看到“松坡”两字的署名，内心无比的悸动，这悸动，不仅仅是来自于这个人就是蔡锷本人无疑的见证，更重要的是，蔡锷对自己那份可以感动天感动地的信任和诚意。她没有说话，却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蔡锷。

贴的如此之近，两人似乎溶为一人，两颗心叠在一起，说心有灵犀恐怕都是遥远的。

蔡锷从小凤仙的目光和表现，很快的就反应过来，猜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对此，他丝毫不觉得惊讶，或许，她还知道的更多也未可知。这是因为，小凤仙与良玉楼的双双出现，令蔡松坡和尹硕权双双坠入，小凤仙与良玉楼是闺蜜，蔡锷和尹昌衡却是密友，闺蜜和密友的同一特质便是，无话不谈，尤其是这样一件有缘和有趣的事。

蔡锷对小凤仙说：“凤仙，我的拙墨，请你惠存于箱底。松坡二字，请你惠存于心底。”

小凤仙在蔡锷怀里悉心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领悟之后点头应允。

蔡锷灵机一动，又说：“我明日有幸请了两位客人在泰丰楼吃饭，不知道你能否拨冗赏光，陪蔡某赴宴？”

“那可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心了。怎么叫赏光，理应叫兑现承诺。”

“哦——是啊，我记得了。”蔡锷会心的笑了。

打点好领班，第二天傍晚，蔡锷携小凤仙第一次出了云吉班的门，两人交勾双臂，坐上包车，去往煤市街的泰丰楼。启程后，小凤仙就问蔡锷请的两位客人是谁，蔡锷神秘地笑而不答，惹得小凤仙撅了好一阵的嘴。

等跑堂的推开泰丰楼楼上包间的门，那两位客人已经在里面等了，蔡锷叫了一声：“硕权，你来的这么早！”小凤仙跟在蔡锷身后，身子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辨识，就听到良玉楼娇滴滴的叫声：“云姐，我们等了你们一盏茶时间了，你可好一阵打扮吧？”

话音未落，小凤仙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玉儿，怎么是你！？”

尹昌衡见状，问蔡锷：“松坡，怎么，你没有和她讲今晚是和什么人一起共餐？”

蔡锷笑吟吟地摇摇头。

“啊，难怪！这就难怪凤仙小姐惊讶了。不过，松坡或许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以原谅，凤仙小姐，你就不要再责怪他啦！哈哈哈！”尹昌衡朗笑道。

良玉楼上来挽住小凤仙的手臂，将她带到身旁的座位边，说：“我云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蔡先生，今晚上，你就暂时把她给我了吧，你也不要作那小气的人。”

小凤仙握着良玉楼绵绵潮潮的手，心情马上变得大好，她使劲的捏了捏玉儿的手，看着尹昌衡，大方地说：“总听玉儿权哥权哥的叫，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的面儿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如天人下凡，玉儿的形容没有过份。”

“哈哈哈，是吗？”尹昌衡看着良玉楼，愉快地笑着。良玉楼的脸色却渐渐泛红了，她把脸朝了小凤仙的脊背。

相互正式介绍之后，蔡锷示意大家落座。他见一张八仙桌上已摆好几样凉菜，酒也斟好，便打头说道：“硕权，玉楼小姐，凤仙，红尘之中，所幸我们四人是极为有缘的人，你们说是不是？今日第一次相聚，不知你们几位心情如何，反正我蔡松坡，回望多年际遇，是没有比今日更愉悦的了！我酒量浅薄，但我仍要提酒一杯，请！”

蔡锷和尹昌衡干杯，尹昌衡用空酒杯敲敲桌子，接着蔡锷的话说：“英雄美人，今生幸事，想我与松坡，前日金戈铁马，枕戈待旦，今日吟风弄月，美人依傍，一张一弛，一文一武，何其谐乎！松坡少饮，我要换个大杯喝，才痛快！”说着吩咐上菜的小伙计取一个大些的杯子来。

良玉楼本想拦下，但蔡锷冲她轻轻摆手，示意尹昌衡豪量。那小伙计应声就去，转身回来，手里已拿了个偌大的杯子放到尹昌衡面前。

饮酒谈笑间，泰丰楼早就备好的正宗一品锅，随着烩爪尖的小炒就端上桌来。小凤仙和良玉楼第一次到泰丰楼，兴趣盎然的看着。那酱色的砂锅足有两尺宽，揭开锅盖，热气腾腾，蒸汽散开，再定睛看去，锅里面齐齐整整码放着十来样儿吃食，当中间是一只鸡和一只鸭，挨着的是一个肘子、一只火腿，空隙里填满了乌参和玉兰片，这些东西让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鸡蛋、鸽子蛋还是鹌鹑蛋什么的密密匝匝包围着。

尹昌衡摒走小厮，自告奋勇地介绍起来：“这就是泰丰楼的拿手菜一品锅了，你们看，鸡鸭在中间，猪腿摆旁边，禽蛋溜锅沿，这是很有讲究的。”

众人问什么讲究，尹昌衡抓抓头又说：“什么讲究？就是那些个君君臣臣，文东武西，百鸟朝凤什么的——咳，说起来也麻烦！”

“尹将军，谁是君，谁是臣，谁是文，谁是武，谁是鸟，谁又是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