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离校告一阶段,我却能坐下静等天黑。非是不怕一人独处,面对生命流转,我无力挽回,也无可反驳。如果生命原本就是一场流离播迁的旅途,选择结束的人只有自己。可能是人去楼空,前日还一室烟火气息,今日我无处诉诸,只得行文聊作慰藉。
在白天我常常不怕,鲜明的白日灌注生命活力,弥漫着生的气息,失去日光仿佛让人失去力量。于是人学会了恐惧。恐惧如鬼,昼伏夜出。一旦学会,它便默不作声地潜伏在身体中。其实它和我如影随行,我知道。只是当黑暗来临,平复肉体,喧闹人心。脉搏余温尚在,恐惧却于灯火下蠢蠢欲动,只在意料之外游走。
每当恐惧发作,让人五内煎沸,灵肉俱焚。夜深人静处,寂寞发芽,多少长夜我饱受摧残,脑海里舍不下的念想流离辗转,为找寻存在的意义挣扎。心事在烙烧的床板上行刑,翻来覆去,如同已妥协的魂灵,好似被抛弃的执念,恍若被断送的理想,遍地生疼打滚。
如果难以避舍,请独自享用这未知的恐惧,最好没有可以诉诸的地方,没有可以诉诸的人。因为从容正视好过挣扎的狼狈,昏迷实在要比伤口清醒痛楚。我们要平视恐惧,平视那些将意志打倒的、难以名状的规笼,将颤抖的恐惧的心紧紧包围,将那些歇斯底里的不能掌控的黑暗,全化为战胜未知的恼羞成怒。因为无人诉诸,世界不再喧闹,人群不再熙攘,脑海一片清静,独自前行的喘息也变得清澈有力,斩棘披荆,孤勇莫名,不停歇地挪至彼岸。
我们恐惧的不是黑暗莫名,是恐惧本身。我们怕的不是还未到来的挑战,而是已然经屈服相向的现实。黑暗让惧者越挫,勇者更勇。在阳光见不到的地方,惧者捧着心窍提鞋而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勇者踏遍逆旅,哪怕风刀霜剑也难当其锐。向着黑暗更黑的地方,舔舐那伤口,正视那苦楚,选最难走的那条道,这里无有歧路,这里一片坦途。
此时,我坐下来静等天黑,看恐惧来是不来。我已知其始于明见何所谓力所不能及,我已无所畏惧于我尝遍辛痍不堪肉体的藩篱,我已决心生受反驳哪怕无力诉诸遍及。我不怕黑暗,黑暗处战火燃起,虽令筋骨未动,却矢志浴血,望风披靡。
或许不是今日室友离校,只剩一个人忧心无处排遣,我也无力辩解自己明明还怕的事实。我讲我不怕,我不是勇士,生活中真正的勇士,是明明恐惧,却怯而不惧,挫而不败,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