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看出铁烟袋已是必输无疑,性命难保,可是已来不及,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到铁烟袋的耳朵里,铁烟袋就已扑倒在地,脖子多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陆盛雪只一剑就切断他的喉咙,鲜血直流,已无法动弹,他的手脚均已被震断,铁质的烟袋当当当断成三截掉落在地。
再看“笑书生,早已被骇得跌下了马倒在了地上,脸色比阴三娘子还苍白,眼球凸出,如铜铃般大。谢长空下马一查看,才发现“笑书生”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竟已被骇的心力衰竭而死。
“笑书生”前面应该再加上两个字,“无用笑书生”更适合他。
谢长空暗惊道:“好快的剑,好可怕的剑气,剑一旦愤怒起来比鬼还可怕。”
腥月剑还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剑尖也还滴着血,陆盛雪还没有收剑,他在等,可是他在等什么?
谢长空忽然间眼帘一抬,才发现阴三娘子已不在身边,大声道:“不要。”随后他的长空箭已射出。
可是他又晚了一步,他总是晚一步,腥月剑已刺穿了“阴三娘子”的肺叶,她的手还停留在空中,“鬼面抽魂手”竟然没有能发出一招半式她就死了。谢长空的长空箭在贴近陆盛雪时就被从中间削成两半。
谢长空呆在原地,半天才叹道:“好厉害的剑法,我几人竟丝毫占不到一点便宜。”
陆盛雪道:“你早已想到,却箭出仍留力,长空箭的威力能穿透钢铁,绝不是像这样软绵绵。”
谢长空的“九曲十八弓”所发出的长空箭本是势大力沉,迅猛无敌,但刚才那一箭只是想拦住陆盛雪的攻势,救下阴三娘子,所以发得急了些,力量速度都没有能够发挥出来,
谢长空道:“我的确早已想到,但我虽恶,背后放冷箭的事我还不想做。”
陆盛雪道:“这么看来你还不算太恶。”
谢长空道:“换做以前我绝对不会留情,但即便改变了很多,我依旧是七大恶人之首。”
陆盛雪道:“你不再是恶人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谢长空冷冷道:“多谢。”
陆盛雪道:“我猜你们其实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谢长空道:“我们本是来找伤疤脸,碰到你倒真是一个巧合。”
陆盛雪道:“你们找他是认为他请人杀了孙瘸子,然后拿走了孙瘸子身上的东西?”
谢长空道:“现在看来他什么也不知道。”
雪谷双燕曾告诉陆盛雪在舒府时候,孙瘸子中了郭天一掌,并没说死了,想来是逃走后才被人杀死,寒冰诀又再次下落不明,他本想这次出谷前往虎拳帮找孙瘸子大听消息,现在他完全不用去了。
陆盛雪道:“既然你们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杀了他也没有用,本该马上离开,为何还要假装杀他又把矛头指向我?”
谢长空道:“天下人人都想要名声,地位,财富,我们七大恶人自从十年前被楚山孤击溃死了两个。自那以后名声地位都已荡然无存,如果今日能从陆盛雪身上占得有点便宜,那我们的威名将重新出现在武林中。”
陆盛雪道:“那也是恶名。”
谢长空道:“恶名正是我们恶人所需要的。”
陆盛雪苦笑道:“过眼云烟,现在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连命都送在了这里。”
谢长空仰天一笑,又凄凉起来,道:“能死在陆盛雪的剑下,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陆盛雪道:“你的确给他们找了一个很好的归宿。”
谢长空道:“什么意思?”
陆盛雪道:“恶人之首不想再做恶人,想做回好人,但是其他兄弟们却不领情,用尽各种办法逼迫他们的老大定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凭老大的武功本可以亲自动手杀了他们,让他们赎罪,但不忍心动手。刚好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终于下定决心,能让他们死得也还算像个英雄,谁知孙瘸子却先死了,他只好再等,也许上天也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又遇见了我。至于什么名声、地位、财富都是他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谢长空只是笑,笑得又凄苦又悲凉。
陆盛雪继续道:“我说过,等你真正做回好人的那一天我们定会成为朋友。”
剑已入鞘,今天它很满足,回鞘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月色重新绽放,风又是微风。
陆盛雪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街上有少许的树叶被风吹动着,但那声音却绝不是树叶声。
树叶的声音应该是悦耳动听的,而这个声音却很沉重,时大时小。
伤疤脸还没有离开,正从一个小巷子战战兢兢地往外走,想必是被刚才的阵势吓傻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就像是爬一样好不容易才走到陆盛雪身旁。
陆盛雪也很是奇怪,看见这样的情况他竟然还没有逃走,也真是有点儿胆子。
他此时倒也很想问问伤疤脸和孙瘸子的冤仇,但是看见他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问下去。既然那人死了他的仇也就算是报了。
他不问,伤疤脸却问道:“您是陆盛雪少爷?”
他问得很小心,小心得就像陆盛雪真的是他的少爷。
陆盛雪不知有多久没有听见有人称呼他少爷,忽然间听见觉得有些别扭,道:“少爷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是个无家可归之人,你认识我?”
伤疤脸本应该已经听见刚才陆盛雪与谢长空的对话知道他就是陆盛雪,已是没有必要问,但他问了一遍,又问一遍:“您真是陆东城老爷的公子陆盛雪少爷?”
站在远处的谢长空反而不耐烦道:“他不是,恐怕就没人是了,你到底要干嘛?想要攀个亲?还是想找他要几个钱?我可要提醒你,他现在和你差不多的穷,说不定比你还穷,穷得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陆盛雪只有苦笑,说话如此直白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最可怕的是刚才还是敌人,现在谢长空好像真的把它当做可以随便挖苦的朋友了。
实话实说是好事,可时机不对说出来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坏得不只牙痒,连膝盖也痒。牙痒就要看大夫,膝盖痒就要用手挠,但也有人会用特别的方式,比如伤疤脸挠痒的方式就是跪在地上,轻轻地跪还不过瘾,还要扑通一声跪下。
就算再痒,可这种挠痒的方式也太让人觉得奇怪。
伤疤脸的眼睛也开始痒了,所以就有了眼泪流出来,嘶喊道:“少爷,奴才……奴才终于找到您了,这么多年您都去了哪里?我找您找得好苦啊。”他说话时腰一寸一寸地弯下,最后头都贴在了地面上。
陆盛雪不知所措,问道:“你为何总叫我少爷?”
伤疤脸急道:“少爷,是我啊,我啊,您真的不记得我了?”
陆盛雪摇摇头,伤疤脸愈加着急,随即他又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嘀咕道:“对,对,对,我的脸。我的脸成了这样,难怪少爷您认不出。”
陆盛雪道:“你说,你到底是谁?”
伤疤脸道:“我……我,我。”
陆盛雪道:“你要不说我可就走了。”
他说走就走,扭头就走,一点也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