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早上,当医生告诉我父亲的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住院的时候,我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在强迫不让自己流泪可最后还是掩面而泣,我就直愣愣地站在那,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病房出奇的安静,只听到指间的烟在劈啪作响最后在心里烧起滔天大火。3个月之后,在步行了三天到达梅丽雪山的雨崩神瀑,我听到一场小型雪崩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声,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发现原来我们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候脆弱的说不出一句,有时候又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就像在从德钦到雨崩的山路上一个满头大汉的同路人喘着粗气跟我说,不要抬头看前边,只看着脚下,一步一步地走,也许每一步都好像是极限,但走着走着,你抬起头,发现你已经走出了很远。
人生不过如此,且行且珍惜。
安顿好父亲,跟医生交换完大概的治疗方案之后,我跟父亲说我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这个年我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陪你。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像一个懂事的孩子,我转身出门,并没有走,和CP坐在病房外的车里不说一句话就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打算等父亲睡熟之后再离开,想起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的一句话:除了无可奈何地走向衰老,没有人知道前面将会发生什么,没有人。
我透过窗户看到病床上的父亲,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并没有睡觉,看上去就像一封没写地址的信。心里跟刀剜一样疼。
在云南的时候一路走一路捡人,最多的时候队伍有八个人,但更多时候是一个人,或走或站,或靠着车窗塞着耳机看惠风和畅看千山暮雪,庆幸的是云南各地的阳光都温暖如昨我才走的从容不迫。双廊的风,大研的阳光,香格里拉的雪,雨崩的星空,投身泸沽湖上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时光,看一场从晨光熹微到天光大亮的完整日出,从白雪皑皑的梅丽走到草长莺飞的尼农,走过山,走过水,不知道是我走过了它们还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活,也不知道是时间在赶路还是自己在赶路,到底哪个才是生命的本意,我只知道过去的每一天都是应该记住的年轻,因为这样的日子不多。热爱生活,就按部就班地生活,即使你和这个世界不熟,也要始终带着对生活令人发指的热爱,坚持做一个有趣的人。
白云和雪山交头接耳着什么,在遥远的天边。
让你难过的事情,有一天,你一定会笑着说出来。
GY说要来医院看父亲的时候,我还担心虽然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却跟家人从未谋面见了面会不会很尴尬,可当GY家长里短、知书达理地像个小媳妇似的跟我爸妈聊的花枝乱颤最后还拉着父亲的手说叔叔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让打给我这个医院上上下下我都熟的时候,我吓得小胸脯扑通扑通乱跳,想不到这个认识了这么久时而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时而撒泼耍赖、插科打诨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个巨额聪慧来源不明的时候,你在电话里哭的梨花带雨说爱上了一个让你粉身碎骨的男人时怎么做到温顺得跟个鹌鹑似的啊,就像我不知道CP跟我和CZ一起打台球的时候看到风鬟雾鬓的小姑娘就眉飞色舞击球神准回到家就老态龙钟地抱着儿子骑马马扔枕头变声成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男人是不是也中了邪一样。
王朔说,这些情景不在了,这些人也散了,活着的也未老先衰,我也不再那么说话和看待自己。现在,我就待在我自己的未来,我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们了。
是,当我们终于来到以前憧憬的年纪,却发现已经有人结婚,有人生孩子,有人出国,有人生活顺利,有人坚持梦想,有人碌碌无为,唯一相同的是父母都已老去我们亦不再年轻。。。就像是一个分水岭,毕业时的那个蓝天早已消失不见,那个和你在操场边说要一起走到未来的人,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看着窗外的天,突然就黑了,感觉像我们的青春,突然就没了。现在的你,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能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
但是,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况且,理想就真的那么清白吗?
春蚕夏蝉雁过秋皱纹千重厚,为何我们当初不回头。
最后在丽江的日子,晒太阳喝茶街拍看书,从腥臊犀利的冯唐“我没有下体,也能将你燃烧”,到温婉恬静的白落梅“她走过的地方,有一树一树的花开,她呢喃的梁间,还留着余温犹存的梦”
这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地方,只闻花香,不谈悲喜,喝茶读书,不争朝夕。阳光暖一点,再暖一点,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看穿光阴,挥霍生命,忘记时间宝贵这个词句,做一个咖啡馆里的常客。
我们都生活在一个不那么如意的世界,当乌云密布我们就摇曳,但阳光总有一天会到来,等阳光照到你的时候,记得开出自己的花就行了。那个你与生俱来的梦想。有的时候很远,有的时候很近,但它总会实现的。就像黄仁宇在某敏感书万历XXX中所说,理想终究不同于虚伪,一个人仍能以此作为起点去推行他的诚意。
或许,你心里是什么样子,你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总有那些温柔如她、善良如你、谦卑如我的人在温暖着这世界。时光不比人,它脆弱,它禁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所以,温柔要有,但不要妥协,我们要在安静中,不慌不忙的坚强。
时光荏苒,愿你我明媚。
也愿你我这一生,都贯穿了自然的虔诚。
回来之后得知GY忘记了之前的男人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发春,人参已经可以小跑似的走路啪嗒啪嗒满屋飞奔,父亲的复诊结果也挺乐观,于是想起里尔克《给一位年轻诗人的信》中有段话:不要向他们问计,也不要计较了解;但要相信那种为你保存下来像是一份遗产似的爱,你要信任在这爱中自有力量存在,自有一种幸福,无须脱离这个幸福才能扩大你的世界。
那些白云苍狗,秋月春风,也再一次变得可爱起来。
沤灭全归海,花开正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