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亮的初识其实并不愉快。
还记得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和往常的早自习一样,大家都在背自己的书。突然听见班主任让大家安静的命令,大家都抬头了,随之而来的是惊诧和好奇——班里突然转来一个插班生。
她说她叫孙莜亮。
我还记得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粉色的凉鞋,黑色的短裤,粉色的T恤,还有扎得很低的马尾辫。整体感觉就是一只粉色的皮肤黝黑的又瘦又小的猴子。
我偷偷地在心里笑了——感觉有趣的人,想要和她交朋友。我可以一下课就去找她,询问她的爱好是否和我一样的,告诉她我想和她做朋友,然后放学后我们就可以和我的另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一起回家,或者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出去玩。一切都很美好。
但是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只是去上了个卫生间,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芮,就和那个插班生打的火热。我想过去说两句话,但是芮告诉我,请不要来打扰她们。
当时的我仿佛失去了糖果的孩子,忘记了它的甜,心中满是苦涩和委屈。我一个人,独自趴在桌子上,看着芮和她嬉笑……我埋下了头,就好像是哭了的样子。 然而没有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唯一的朋友已经被偷走了。
放学后我一个人回了家。我想第二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之前我一直不懂书上写的“希望再次落空”,我想那只是因为书上的人是傻瓜,所以事情才会继续糟糕。但是在我第二天去了学校之后,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书上的傻瓜。我把这一切的罪过都归于那个插班生身上。
我希望突然发生什么事,让芮和她吵了起来,然后她们闹掰了,芮就只能回来和我做朋友了。而那个插班生,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哭泣,这是作为她偷走我朋友的惩罚。
然而一切都是我的想象,默默哭泣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幸运女神,但她可能会化身为你身边的人,然后和你做朋友。
那一周的体育课上,我和以往一样,等老师解散后就冲向抢手的秋千。然而当我赶到时,就看见芮和她已经坐在了秋千上。我想这是一个可以让我和芮重归于好的契机。但当时的我为什么如此胆小,没能上前说一声“嘿,我可以加入你们么”。我只是在那不远的一棵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
不久我的注意力就被一群在搬运食物的蚂蚁勾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打算帮一把这些辛苦劳作的蚂蚁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你好,韩,你想和我们一起玩秋千么?”
我抬头,惊奇她怎么会过来,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只有空荡荡的两个秋千。
仿佛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她又说道,“芮不在,去卫生间了。”
虽然那天是个晴天,但我觉得太阳的光芒远没有她的笑那么灿烂,连微微拂过的微风也不及她的温柔。也许,这个人就是上帝派来的幸运女神。我为我之前龌龊的想法感到自责。心里默默祈祷上帝不要收回对我的怜悯。
“所以,你想要玩秋千么?”
我起身,“谢谢。”
坐上秋千的那一刻,我才找回了糖果的味道。于是我发自内心的久违的笑了。不一会儿,芮回来了,我稍微收敛了我的笑,等待芮说些什么,但是芮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和我还有她,一起玩着秋千。
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想象。
我们三个谈论着共同的兴趣爱好,放学一起回家,周末的时候会去公园玩,有时候还会去她家里做客。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五年级分班的时候,我们分开了。我以为我又会是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和她被分在了一个班。
这一次我主动向她走过去,询问她是否愿意和我一个组。她说她愿意,她还说,“其实你可以叫我阿亮。”
“阿亮”,我这样叫她,心中再次确定了她就是幸运女神。
芮不再参与我们的任何活动了,有时候见到仿佛从未认识一样,擦肩而过。
反倒是我和阿亮,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就好像电视剧里的那些闺蜜一样,无所不言,亲密无间。
阿亮真的像一只猴子一样,活泼好动,老能想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比如我们一起在学校操场的树下,给学校的那只老了的流浪狗搭建它的新窝;比如我们突然间肚子饿了,会去她家自己做料理,里面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是槐花,有时候是零食,然后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很怪,却还是很高兴地吃光。我越来越觉得她就是老孙(孙悟空)的转世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我们就是六年级的学生了。面临着小升初的压力,我们都埋头学习,在一起玩的时间少了很多。
但是每当放学后,或者闲暇时,我们还是会坐在操场的秋千上,谈论着自己的想法,谈论着周末看过的书,或者是就那样静静地荡着秋千,什么也不说,就是美好。
就像那句老话一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初中的我们有了各自新的朋友,我们也因为种种交集甚少。正因为如此,我们偶尔的见面就变得珍贵万分。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就在一个地方站着好几个小时,谈自己在班里的朋友和趣事,谈自己暗恋的人,谈功课的繁重,谈自己的烦恼与欢乐……
这些年过去,我们隔着万水千山,早已没了对方的消息。但想起那时的我们,庆幸自己有所珍惜。
有时兴致突来,还会回到小学看看。当初那个老旧的操场早已翻新,那棵老树早就不在操场了,那只老狗也不知去了何处。
但是那两个秋千还在,它们依旧是孩子们中最抢手的。
看着玩着秋千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突然想起当时的我,还没有和她说一句:“你好,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