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耳盗铃这故事人人都听说过,讽刺那个小偷傻到捂着自己的耳朵就以为别人也听不见了。初闻这故事的时候大家肯定都是一笑了之,要么再给那笨笨的小偷抛去鄙夷的眼神或语气。这个小偷太蠢了,以至于我们都不屑于过多地讨论这个寓言故事,一直以来我也不屑于对此思考太多,直到今日才缓缓觉察到,从掩耳盗铃的故事里所折射出来的一种通病式的现象。
前段日子有同学慨叹别人是无法理解他的,并开玩笑说就像别人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把眼镜反着戴一样。这就不对了,其实很多人都会把眼镜反着戴的,因为这样可以利用视差以牺牲一只眼睛为代价使另一只眼睛看得更清楚,上课时我经常用此法看清黑板上的字。不过这一个小小的技巧倒确实不是所有戴眼镜的朋友都知道的,有不少同学都问过我个中原因,如果不问清楚,他们就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把眼镜反着戴了。然而,把眼镜反着戴过的人们一定可以在这个事情上相互理解,因为感同身受了。这就是共鸣,有了共鸣就能相互理解。但人与人之间还是无法相互理解,确切地说,是无法完全相互理解。理解是可以做到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是可能没有那么深的体会,要做到完全理解就难比登天了。每个人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经历都是与众不同的,哪怕是双胞胎,一起出生,一起成长,其经历还是彼此相异的——对我来说,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姐妹)一直陪在我左边;对你来说,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姐妹)一直陪在你右边。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经历积累决定着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着独一无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大家都各有各的故事。别人无法理解你,是因为他们是别人,不是你本身。
人们无法完全相互理解,但依然可以理解一部分,这一部分被称为人之常情,也就是大家所公有的交集。同为人类,我们的生活经历总有相似的地方,我要活下去就至少要呼吸,我能理解别人为什么要呼吸,因为我自己就要呼吸。但是一旦哪天冒出来一个人不用呼吸也可以活得正正常常的,这就令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了,因为我们是都要呼吸的,不呼吸不正常,搞不好科学家们会把此人定义为非人类。人们更趋向于理解和自己相似的东西,性格相近的人更容易彼此理解,开朗和孤僻就打不到一块儿去。撇开人类,我对与自己同是哺乳动物并且同长着四肢的猫、狗这类动物很是喜爱,而对脚太多的、运动速度又超乎我心里承受能力的蜈蚣这样的动物就倍感恐惧,虽然佛曰万生平等。
人们能理解他人的某些言行,是因为此乃人之常情,自身有过体会,而不能理解的那一部分,是自己没有体会过的。我们活在世上,只能靠自己的经验去分析问题,对事件作出的反应,不管是兽性的还是人性的、本能的还是理性的,都取决于自我,就仿佛这个世界是以自我为中心辐射开来的一片立体影像。推己及人,自己怎么想的,别人也差不多应该这么想,我们总是看自己太多,看别人太少,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是缺点,因为所有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很多时候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都是正确的,这要归功于全人类共同努力建造的“人之常情”这个大礼堂。
拿我自己来讲,我有写文章的习惯,就总觉得写点东西记录些心情或感悟是必要的,便不停地怂恿身边的朋友加入写作的行列,一度对坚持原创的QQ空间给予青睐,对满是转载的空间则鄙夷不屑。自己认为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对的,就认为别人也该用这样的方式生活,对与自己人生理想不同的人则嗤之以鼻,这本质就是一种推己及人,只理解自己,对别人要么不理解,要么按照自己的思维套路错误地理解。想要世界充满大爱,就不得不要求所有人都能相互理解,可惜的是这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个世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自己的世界,着实可悲了。在人之常情的遮掩下,每个人都存着一方被加密了的心灵空间,看别人的时候就以为是在照镜子,自己才是心中唯一的活物,故此世间才有那么多孤独。
掩耳盗铃的人并不可笑,如果要说他可笑,那么我们所有人都是可笑的,因为大家都是捂着自己的耳朵就认为别人听不见了的活物。
2011年5月8日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