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又在偌大的庭院里咿呀作唱,还是那一出熟稔的旧戏,还是那一轮暗楚的圆月,还是那一袭送葬的红衣,他的悲伤,还是零落的凋谢一地……
也是一样的月夜,他背着丫头跪在冰冷的雨里,身后冰冷的体温一寸寸的灼伤了二月红的皮肤,烙在心上,面目狰狞......
他何曾不想月圆人亦圆,世间太冷,身似浮萍,无枝可依,他的丫头呢?和他一样一个人,无人可依,黄泉寂寥,她定是挂着她的二爷吧。
最渴望相依相守的两个灵魂却阴阳两隔。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笑着长命百岁……”一封绝笔,却让二月红一世落寞,除了她,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就算是长生不老,没有丫头,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若是相守,阳世阴间,又有什么不同?醉意涌上,二月红的心里定是有恨的吧。他恨不得佛爷,恨不得九门同仁,他们没有过错,只是他的心装不下天下,他的心,是属于丫头的。二月红空樽对月,他恨得是老天,恨老天见不得世上的恩爱夫妻,恨老天见不得世间有情,恨它让世上本来的完美抱憾。他恨这世道,恨自己生逢乱世,护不了她一世周全,过不得与世无争的日子。他还恨过丫头,恨她让自己孤独流落俗世,恨她为什么要留下那封牵绊他的绝笔,恨她说过的一辈子,却不是他的一辈子……
二月红,江湖上无所不能的二爷,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去做了。他只有一遍遍的唱着烂熟的唱段,就像那时唱给她听一样,唱腔婉转,余音绕梁。她总会眉目含笑,眼露星光,看着他。
月光散落,洒在二月红的身上,夜,静的让他厌恶。他的身旁又出现那个清晰的身影,明明白白的看得见却又看不清的身影,依旧星眉月目,眉眼巧笑……
丧妻之后的二月红,依旧温润如玉,依旧风度翩翩,看醉多少女子,多少女子又艳羡着那个住在二月红心里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世上再也没有丫头,也再也没有人成为丫头。而后百年的岁月里,他的一如往昔,星眉浩眸,风流倜傥,韵事不断,他总是待女人极好的,但也仅是极好的,人们似是能看得见他的落寞,却又看不清他散落一地的悲伤...
两个人的故事里,只是二爷用情更深,一封绝笔就修得一个寿与情长。丫头,你又怎忍心让他孤独寂寥的过百岁的人生?那百年的光景里,红衣照亮你回家的路,而他的家连同着心,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或许,世间最打动人心的,就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