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上大学那会儿就是出了名的心狠,每天早上6点雷打不动跑步,中午食堂永远只点粗粮馒头,晚上图书馆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场的人。
他们脑补了我苦出身、勤奋斗的形象。我为了能赚点钱,主动在画室给其它学生当模特。所以,我当名声差到了极点。一个穷苦出生的女孩,连尊严都抛弃了,只为生存,在别人看来我就是能出去卖的。
大二的时候认识一老乡,我们都是哈尔滨的,算是最北边那疙瘩里的人。他追了我两年多,在某一个情人节的晚上,我主动吻了他,那一刻我感觉天上的星星全都亮了。
我曾一度认为我遇到了对的人,我甚至把他写进自己的未来,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努力就是对未来最好的安排。
毕业季。毕业典礼之后,他穿着学士服抱着我,原地转了几十个圈圈。我记得,那天我羡慕傻了同学朋友。
他告诉我,他爸妈在哈尔滨市里给他买了套新房,做婚房。相比那些毕业后还要为生存挣扎的人来说,这简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向我求婚了,单膝跪地,掏出钻戒,仿佛他就是要打破毕业季等于分手季的定律,那一刻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晕在他怀里。
我拒绝了,我真的是拒绝了。
我没有任何预兆的独自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我拉着行李箱,买了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都说女人狠起来比男人都要可怕,我狠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我和他约定好,在校园逗留两天就一起回老家,他爸妈看过我的照片,对我还算满意,所以见家长那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我在毕业典礼后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拉着箱子走了。我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悄呼呼的走了。我留了封信给他,算是给这段感情一个终了。
俊杰宝宝:
我想了一整晚,最终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原因有五,情重言轻,望你谅解。
我的天呐,我终于遇到了一个能照亮我整个世界的男孩。他的出现打破了我所有的既定防御,所以我深深的陷入了你给的爱情里。可我不能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爸妈,我跟我爷爷奶奶过。他们很穷,养我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倾其所有了。如果我嫁给你,我就必须把全家都嫁给你。
你的爸爸妈妈很爱你,他们给你准备了婚房,希望你早日成家,他们都舍不得你吃苦,没道理我要让你吃苦。
我接受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自私的以为你会和我一起为我们的将来努力奋斗。其实想清楚之后才醒悟,那根本不叫奋斗,那叫吃苦。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你放弃你自己的生活,选择与我一起求生存。你本该是爸妈手里的宝,我没资格剥夺他们的天伦之乐。
我爱自己胜过爱你。
所以,我先走了。希望他日我能看到你幸福美满、儿孙满堂的样子。
依依,留字。
从那以后,我屏蔽了所有同学朋友,我换了手机卡,甚至微信都换了。我知道他在找我,所有曾经羡慕过、祝福过我们的人都在朋友圈微博骂我这个绿茶婊。马蓉出来那会儿,旧朋友圈里还夸赞我比马蓉漂亮很多,但都是婊子。
2
万好,我人长得漂亮,名牌大学毕业,我很顺利的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我成了一名视觉设计师,可我最开始只会画画,人物写生、建筑油画,因为身材还不错,给人当过模特。
最开始,我只是个实习生,薪水2600,每月我往家里寄1500,600交房租,500伙食费。我一分钱都没有乱花,也没有多余的花。为了能跟得上互联网的高速迭代性,我要让自己尽快的把自己的传统思维转化成现代化思维。
我的优势在于我的传统艺术,我可以对客户的需求直接画像。例如客户要做一个苹果派的包装,会把它的受众告诉我,会把它的销售期望告诉我,那么我就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把包装的画像作出来。有的时候是需要广告效应,有的时候需要引流,如何能让客户满意,取决于我对业务的理解能力和我的创作能力。
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不存在的东西画出来,然后交由专业人士做成相应的成品。
所以,我为了能快速的反应,我几乎把我所有的业余时间放在了如何提高画作速度。一年365天,我有120天是在各景区取景写生,我有免费给路过的情侣画像,也有给风景取样,我画遍了街上各种品牌Logo,而我的画布和画笔都是偷用公司的。
我相信一万小时定律。一年业余时间120天乘以24小时,才完成一万个小时的四分之一。
我当了整整一年的实习生,公司没有赶我走,没有给我转正,更没有给我涨一分钱的薪水。
第二年,我的学弟学妹都已经毕业两个多月了,公司给我转了正,我从一个实习生助理变成了真的原画设计师。我的薪水从2600涨到了26000,你没看错,一分不少一分不多,涨了整整10倍。
我转正后拿到薪水的第一天,我去上海最有名的南京东路步行街买了一身衣服,我直接在店里剪掉衣服的标签,穿好一身新衣服,在外滩边散步边看夜景,像个精灵到处乱窜。路上有不少外国的摄影师请求抓我的街拍,我就对着摄影师的镜头笑得花枝乱颤。
夜晚过了12点,人已经很少了,我记得就那天凌晨,我在江边胡乱吹着江风,哭了好几个小时。
3
毕业后3年吧,奶奶打电话给我,说是爷爷年纪大了,容易想念我,希望我能多回去陪陪老人家。
其实,我爷爷就是我爸爸。我请了两个礼拜的假期回家看爷爷,我给爷爷奶奶买了好多袄子,哈尔滨一年四季都没有暖的时候,我家一直没装地暖,虽然暖气几乎不要钱,但装地暖要钱。
我刚进家门的时候,爷爷就杵在桌上,看见我就把桌上的菜盘子摔得粉碎。
“你滚!谁让你回来的!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上海去,这家不是你这个大城市里的姑娘待的地方!”
我吓得立刻给爷爷跪下,我大声喊着给爷爷听。
“爷爷,您孙女出息了,您孙女回家看您来了!”
奶奶在电话里告诉我,爷爷腿脚越来越不方便了,年纪大了就每天都惦记着我,有时候偶尔还会忘记我是谁,就只是习惯性的叫我的名字。
我决定带着爷爷奶奶回上海,一来能让爷爷奶奶过得好些,二来带爷爷去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健康状况。
我尽快安排回上海的行程,另一方面却遇到了老熟人。对,他就是我的前任,俊杰宝宝。
他看了我留给他的信之后,像发了疯一样全世界打听我的消息。曾经一度,他甚至跑来上海找我,但终究是大海捞针。他回去之后,向我的室友打听我的家庭情况,找到了我的家。
他亲眼看见我家的情况,已经红了的眼渐渐的恢复了正常。有些事情不是亲眼看见、亲身经历过,急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没有再找我,他向奶奶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但始终没有联系过我。
我回上海之前,就在我家,俊杰宝宝吃了一顿奶奶做的饭菜。奶奶知道我已经在南方待习惯了,上海没有馒头夹大葱,于是就买了大米给我煮饭吃,奶奶还做了一桌南方菜,味道不伦不类的,但我心里却是温暖得哭了一遍又一遍。
俊杰在饭桌上,打听着我这几年是如何过的。我把我经历都当成了笑话告诉他,他笑出了眼泪,说我不仅是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那天,奶奶把家里攒下的烧刀子全部拿了出来,我就和他两个边喝边谈论着自己的过去。
他说他没我有勇气,也没有我的力量大。他被爸妈安排在市公安局当个文职,不用抓坏人也不用拔枪,可就这还引来了一些桃花,警察可威风可有安全感了,但他却害怕得像个小孩。
我明白的。我用力的抱住他,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的情绪,他在我怀里哭了一阵又一阵。这都是我欠他的,情债难还,我这些年每时每刻都是为了工作,他的情债在我这也变成了一个结,恐怕再难解开。
我趁着酒劲想了很久,我愿意嫁给他,但是我希望他能给我两年时间,我照顾好我的爷爷奶奶,然后在市区边上买套房给他们住。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带着爷爷奶奶嫁给他,穷人家都要面子,爷爷就我一个后辈子孙,我就是他儿子,我得给他争脸。
“我的俊杰宝宝,如果你还愿意,你就9.9包邮把我娶了吧,我愿意嫁给你!”
俊杰听了我的话,哭得更大声了。我想起当初刚离开他那会儿,有不少人把他在校园疯狂找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拍照发到了朋友圈。我就是因为怕自己心软才换了新的微信、微博。
现在想想,我对他真的是足够残忍了。
等烧刀子都喝完了,俊杰摇晃着脑袋,光着膀子,跑出去。雪地里零下几十度,他撕心裂肺的对着我大喊。
“吴依依我告诉你,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但你要是以后过得没我好,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的!”
吼完,他转身就走了。雪地里每一个脚印都好几厘米深,我在他背后哭成了泪人。
奶奶说他留了一张照片给我,说是我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他特意拍了一张全家福,照片里他从后面抱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幸福都模样好像一家人。
我知道呀,他放下了,我也该放下了。
4
我把爷爷奶奶接到上海以后,我的时间就几乎完全溢出了。北方的老人真的无法适应南方大都市的生活,我必须每天花时间给他们讲解在陌生城市的生活习惯。
爷爷的情况很乐观,没有什么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之前只是腿部神经压迫了大脑,所以看起来像老年痴呆。我就说嘛,爷爷才60多岁,这岁数身体还倍儿棒着呢。
不过爷爷的腿需要每天做康复训练,白天爷爷就一拐一拐的陪奶奶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我就尽量回家陪爷爷散散步,等爷爷休息了我再回公司加班。
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幸福,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自己如此有力量。奶奶知道我工作辛苦,每天坚持给我做饭,可是每天带饭盒真的不是很方便。爷爷虽然嘴上不说,但每天晚上散步的时候都会给我讲他每天遇见的新鲜事,逗我开心。
所以呀,幸福是有负担的。
我的工作真的很忙,我早已经不是实习生哪会儿了,工作上我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当然,在大城市薪水越高职位越高,自然就越来越忙了。
爷爷要康复,奶奶每天要给我做饭,我只好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公司就在陆家嘴,晚上江景很美,适合散步。住近一点,我偶尔还能回家吃午饭,甚至小睡一会儿。奶奶在菜市场不会和人沟通,附近的超市明码标价,会方便很多。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钱了。我的开销大了很多,我是公司的拼命三娘,不是为了升职,而是为了能拿最好的绩效奖金。
极度缺乏时间的我,被迫学习了很多时间管理方面的知识。如果说我以前是把24小时当做48小时来做几件事情,我现在就是把48小时内的所有事情在24小时内同批次执行。
有的时候,我下了班回到家还能听到爷爷打呼噜的声音。我很心安,就打开客厅茶几上的小灯,打开我的Macbook Air笔记本,悄悄写写东西。
例如今天这篇《真正优秀的人,心都狠》,愿意分享给你,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