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父亲节,想起我的老父亲,触引情怀,提起手中厚重的笔,思绪万千,不能平静,思念中一阵酸楚,一阵痛,一种自责,一生感悟…
.父亲已病过世三个年头,终年76岁,对父亲的思念,与日俱增,难以释怀,我总是遗憾父亲走得早了些,至今我也无法走近父亲遗像前去好好端详我的父亲。
父亲生前对家人的爱和临走时的眷恋不舍,太深重了,沉默少言的父爱感受与爽朗直观的母爱感受是迥然不同的,父亲深沉无言,像丝丝细雨,润物无声,这种慈爱情感根植于内心深处,好象得用漫长的光阴去梳理,去细品,去读才能准确表达出来。
青年时的父亲
六七十年代时期,我们家在一个矿山生活,父亲是一位司机,母亲在矿部缝纫组,家里兄妹五个,那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因为父母有技术,相对来说,曰子过得不会太苦。
父亲在矿山汽车队工作,和同事友好相处,不喜欢与人争吵,他很爱自已的职业,工作严谨认真,自已开的解放牌汽车,整理得干干净净,常常山里山外两头跑,碰上方便时,我们姐弟几个都能坐上车到处溜一溜,很开心。特别是到了寒暑假,坐上父亲的车到城里奶奶家住上几天,那更是开心事。
父亲是个老高中,在家中他有安静的一面,印象中,一杯茶,一张报,刁着烟悠闲得很,记得家里每期都订有参考消息,羊城晚报和《大众电影》杂志,这还不够,家里有一台收音机,父亲把它当宝贝,每天早起都打开收听新闻,他的好习惯养成给这个家注入了文化的气息,我们兄妹深受感染,其中那个"大众电影"当时也成了我的最爱。
同时父亲也有活跃的一面,记得父亲的业余爱好非常广泛,奶奶曾说起过,父亲在中学时,是个游泳能手,全校比赛拿过第二名。在矿山,下象棋,拉二胡,打蓝球是他的最爱,这些爱好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机。
记得父亲结交的业外朋友,都是比父亲小了好几岁的,父亲有点像"小头目",父亲下得一手好棋,闲暇时,家中经常是三五成群聚集一起切磋棋艺,我当时也受其影响,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还很喜欢。
我爸是文宣队乐队的二胡手,那时我也是小小舞蹈队员,回想那时和父亲同台演出的机会还挺多的,特别是下乡去演出,因为老爸又多了司机的身份,乡亲接待时,自然待遇更优厚些,因此从中多了一份优越感,美好的回忆!
父亲又是个蓝球队员,矿里有个灯光球场,每次蓝球比赛,球场热闹非凡,虽然父亲上场频率不高,但我照样是看得很入迷。
生活中,父亲和母亲很少争吵,家中锁事由母亲操持,父亲只顾玩自个的爱好。父亲是个风趣幽默之人,他只和他的朋友谈天说地,在家里语言并不多,但这并不影响我所感受到的父爱。
我家是一个"严母慈父"的环境,每当我们子女犯事时受到皮肉上的惩罚,我总会内心渴求父亲立马出现,心里默念"老爸快快回来吧" 只要老爸在家,他就会用竹棍把桌子凳子敲得"咣当"响,以此来制止母亲的行为。
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叫我买糕点,那无言的默契配合让人难忘。
那天下午,父亲半躺在竹椅上,悠闲地听着收音机,故意咳嗽一声,我应声而来,父亲从口袋掏出一角五分钱,我下意识拿着马上领悟并飞快的跑到商店买来一包当地做的"哈蟆酥"的糕点,我给父亲沏上一杯浓浓的茶水,然后我俩尽情的分享那"脆而香酥"的味道,太好吃了!至今都回味无穷……
父亲经历过一次挫折,准确来说应该是次考验吧!如今回想起来,感觉父亲温和的外表内,有一副铮铮铁骨。
在我十一岁时,全国上下来了次运动,好象是"批林批孔"吧!
矿里来了调查组,我爸被涉嫌"收听敌台教唆犯"而关押在矿招待所停职审查,当时母亲吓得要命,说都是因为家里的那台收音机惹得祸,要把它扔掉。
审查期间,因为我大些,基本上是我每天给父亲送饭的,记忆中,父亲本来就沉默的脸更增添了一份淡然,我妈烧得一手好菜,大部分的时候,感觉老爸是吃得好香的,很难读出父亲脸上的忧愁。
有一天中午,我送饭,看见老爸头戴尖顶高帽共十来个人站在一辆大卡车上示众,有个看起来挺"威风"的人正在大声读着什么,我当时很怕,忐忑不安…
据老妈说:当时审查组常对老爸进行逼哄,要我爸承认并讲述收听敌台的详细过程,还声称其他人都承认了,我爸坚持以事实回答,决不说无中生有之事。
真是万幸,检查组未对父亲动过武力,禁闭审查了四个月,安全回到家,正常上班。
可是我爸一好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天我亲眼看见在矿礼堂台上,他们动了武力,用双手按住头,用脚踢他跪地,冤屈被判刑一年…
经历这次严峻考验以后,父亲交友更慎重了,也更清楚真正的友谊在哪里… 幸哉!
中年时的父亲
没过几年,除"四害"运动来了,矿里的鼎盛期也过了,各种回城呀!调动呀!平反呀!还有恢复高考呀!等等这些打破了以往生活常规,而这时的父亲被安排开客车了,接送上下班。
这时矿里的娱乐少了,父亲空暇的时间也多了,我也离家到姑姑的县城续读了。据妈说,因矿山调动频繁,多次更好机会的外调和能享受回城政策的机会,父亲都无动于衷,不想调离曾带来欢乐的地方。
转眼间,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大地,我们姐妹几个陆续成年了,我也出嫁先到城里了。为了子女的平台更广,父亲也只得依依不舍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矿山,这里有他的大山,质朴,青春,欢乐,友谊…太多太多了!
87年,父亲回城进了客车厂和爷爷同一单位,父亲还干老本行,轻车熟路。和新同事相处,很快也就适应了。因为父亲性格好,温和少言又风趣。可是,我明显感觉到,父亲少了以往的快乐…
来父母家玩的朋友少了,弟妹也陆续有了自已的小家,庆幸的是姐弟5个,各家都居住在一个城市,到了周未都会回娘家,男的打打牌,女的烧饭聊天。此时的父亲生活重心也开始转移了…
记得一次,我装修新房,父亲乐此不疲,很细致,他从厂里捡来皮革碎片,把它裁剪好用胶水粘贴在所有的桌脚底和凳脚底上,我不解问到,父亲说铺的木地板是刷过漆的,以免之间移动而磨损,当时听到我是很感动的,但我也习惯了无言而领会。
还记得,父亲刚退休时,我家开了个酒店,父亲来到酒店,心甘情愿地到酒店承担早起买菜的任务,父亲依旧是像年轻时的那种工作态度,按步就班,每天认真记录进出帐目结帐,从不添乱,但还是那样的寡言少语,父亲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可以走近的朋友了。
晚年的父亲
时代节奏的步伐日益加快,各种压力也接踵而来,陪父亲的时间少了,我们的重心也在转移……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古铜色的脸逐渐添满了深深的皱纹,头发花白了,高血压,肺气肿老年病也出来了。
幸运的是,我们姐弟五个又结伴共住进一个小区了,这时的父亲是很欣慰的,晚年的父亲更加依恋亲人。
他喜欢孩子,父亲的慈爱又继续铺撒在孙辈们的生活里,父亲非常乐意每天踩着一辆老年三轮车,接送老三女儿家的小外甥女上学,一天四趟。
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开始多起来了,内容都是家里家外的锁碎小事,回忆起这个时候,感觉父亲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了…
晚年的父亲有点犟脾气的,尽管是这样,但父亲每次只要有话对孩子说,还是很有份量的,一辈子我们都不敢顶撞父亲的。此时的母亲反倒更随和了,那时是母亲处处顺着父亲的,而且,每天父亲很早起来踩着三轮车,双双对对去买菜。
其他的闲暇时间填充是,父亲还会为我们各家做点小事,比如小区交水电费,物业费等相关锁事,他还备有一帐目本呢(他会先垫着付费不会因此对子女话唠的)。父亲还会经常坐在小区值班室,看人来人往,看家人进出,今天谁谁谁,怎么了,会和母亲聊。
还有父亲年轻时的那些好友,他们在县里,他会主动叫子女开车陪他去看看他们,聊聊天。如果叫他旅游他是不会去的。
可是有一天,无情的病魔找上了我的父亲,我惊愕,怎么能相信呢?…
病后的父亲疲惫无力,二胡也拉不动了,他常会静静聆听当年的二胡名曲,我也会陪着一块听,但心里荡起阵阵酸楚……
父亲在最后的曰子里,求生欲望很强烈,常说"我能活到八十岁就满足了"那时他并不知自已得了绝症,他总是抱有希望的,疼痛时,也异常冷静,很少呻吟,不发脾气,他指望能好起来,看到家人,脸上总是露出笑意,父亲对家人的爱是那样的深切而浓厚,他是从眼神里表达出来的……
后语
父亲离开家人已有三个年头,音容笑貌依然如昔。
父亲的生前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业,没有特别的事迹,特别的辉煌,父亲的一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明明白白。淡泊宁静是他一生的写照。
回忆起父亲的情感世界里,父亲的质朴和慈爱往往是藏在生活中的小事里,在无言中。父亲离世后,经常会回忆,才寓意到,父亲的"沉默”里有很有内容的,难怪世人表达父爱常用一一"情深似海""父爱如山"来形容。耐人寻味…
父亲更多给予的是精神的东西,而这些又是潜移默化的,自然而然的,很舒心。这些精神的魅力财富是足够子女一辈子享用的…
但是,晚年的父亲用依恋亲情,围绕子女为核心来填满时间,过着安逸的生活,感觉就是享受天伦之乐!
这应该也是常人的幸福观吧!我当时潜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在反思中…
追求幸福→健康→长寿是人的天性。对退休一族的我们这一代人,贯有的幸福观是否能因时代的变迁而重新定义真正幸福的涵义呢?
当然,人们对于成功的退休生活安排,享有晚年的幸福,看法是因人而异的。
我个人有一些感悟: 善于创造一个能加强积极情绪的环境,集中注意力去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根据自身的特长,力所能及,主动参加各项活动。以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与时代接轨,达到内心充盈,这叫充实的幸福。
期待在梦中与天堂的父亲,来一次对话,我有很多如果,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