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叉”是知了在土里的幼虫,刚钻出或待钻出地面,各地叫法不一。我们老家河南平顶山、许昌一带叫“爬叉”,是最具特色的叫法,和山东西南地区一样。周口一带俗称“爬蚱”,安阳一带叫“马蝍蟟”;山东各地的叫法不一,有的叫“结了龟”,有的叫“爬叉猴”,有的叫“知了狗”;江苏徐州叫“爬拉猴”。东西是一样的东西。
前几天,老乡从老家带回一小袋“爬叉”,还都是活的,土黄色蜷曲着身子,一团团在袋子里蠕动。倒在洗菜池里用自来水冲洗,洗出来不少泥水,等后来干干净净了,将“爬叉”用油煎好端上了餐桌,看着诱人。儿子看到惊叫起来,说啥也不吃,我看着难得的“爬叉”,仿佛一下穿越回到了当年。
老家的夏天热,树上的知了一天到晚不停的叫,叫得人烦,打发熊孩子们用牛尾毛套也套不完。知了烦人,但知了的幼虫也就是“爬叉”,大家都很喜欢。在长年没有肉的日子里,吃顿“爬叉”就很解馋。
“爬叉”在出现之前是生活在地下的,也很不容易,据说在地下要十来年才能成熟。成熟后才会钻出地面,爬到树上,然后蜕去皮,变成知了,也就是蝉。“爬叉”一般都是晚上钻出洞穴往树上爬,因此,每当太阳落下,村里的摸“爬叉”活动就开始了。场面很壮观,饭后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出动,有条件的拿着手电筒,从树根部一直照到树冠,地面每个角落也不放过。家里穷没有手电筒的就靠手摸,蹲到树下摸完地面摸树,从树根摸到树干摸到踮起脚尖摸不到为止。当年农村卫生条件差,树林也兼作露天卫生间,摸“爬叉”时双手在地下摸索,难免会摸到气味和颜色、形状都不愉快的东西。村子周边树林里一到晚上净是影影绰绰的人群,手电光穿过树丛在天上乱晃。“爬叉”爬的很慢,一开始,伸手都能抓到,但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爬叉”也会越爬越高,要用棍子捅。摸爬叉时带一个小桶,摸到就放进去。大人小孩看着桶里越积越多的“爬叉”,黑夜里都能想象到正咧着嘴笑。
那个年月晚上没啥娱乐活动。乡下有收音机,就是信号差,经常呜哩哇啦听不清楚,家家户户也有一个黑碗一样的有线广播,内容还不如收音机,电视机就根本没有听说过。所以夏天有“爬叉”季节,村里经常是大家集体出动,活动竞争激烈,是不带硝烟的战场,不像现在娱乐真人秀,那个时候大家摸“爬叉”是真比,谁少摸一个碗里就少块肉,都是实打实,来不得半点虚假。每棵树都会被不同的人检查很多遍,但是检查很多遍也并不是后来者没有机会,“爬叉”出洞有早晚,经常先到的未必有收获,这也是摸“爬叉”的魅力。
到了后半夜,人们逐渐收兵回家,摸得多的美滋滋地提溜着“爬叉”桶,忍不住问边上的人,“今晚咋样?我摸了大半桶”,摸得少的,少不了骂一句,“娘那脚,今晚不中,就摸个桶底”。不过也有人不着急,趁后半夜大家都回去了再出门,嘴里叼根卷烟,从容不迫的巡视每一棵树,一般也都会有不小的收获。美中不足,这时候的“爬叉”有些已经开始蜕变,刚刚蜕去皮的“爬叉”嫩白柔软,翅膀还没有变硬,飞不起来,所以只能静静的趴在原地,很好擒获。等再过一会儿天麻麻亮,这些知了一见光翅膀就硬了,也就可以随时飞走了。提溜着“爬叉”回去,要赶紧将桶灌上水,把摸到的“爬叉”浸到水里,以免它们蜕变成知了,知了的味道不如“爬叉”。
第二天一大早,大人们就会将“爬叉”洗干净,放在锅里煎,家里条件好的大队干部或队长、会计等家里是放油炸。不管煎还是炸,做好的“爬叉”放到盘子里,黄灿灿,香喷喷,看着就叫孩子们流口水。
摸“爬叉”也讲究机会,雨后的傍晚最好,院子里湿沥沥的地面会被这些趁地层松软钻出来的家伙顶个小洞,洞里十有八九就有。有时孩子们着急,下雨后扛把铁锨在院子里树下铲地,刮去一层泥土后也经常看到货们正缩在窝里,多的时候一锹下去能有五六只。
这几年夏天回到故乡,听到知了叫也试着晚饭后到树林里、马路边去摸“爬叉”,但每每都是失望而归,到处是水泥路地面,“爬叉”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童年的“爬叉”似乎不知所踪。有时也会惊奇的发现一两个,不成气候,就只能拿回家当成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