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写读后感都要等读完书后的一两天,因为要让情绪发酵一下才会比较浓烈。但是今天,不。刚刚合上这本谈吃的书,不及想得太多,就怀着这颗被食物和温情治愈的心和口中咽下的唾液,动笔了。
好几天没有看书了,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积攒到今天,终于爆发,有种强烈的被掏空感,全身都提不起劲头。开始翻,各种翻,终于找到这本《雅舍谈吃》。
翻开书的那一霎那,世界清静了。
但凡大家的文字,应该都是这样平实、娓娓道来吧。一篇一道菜,火腿、醋溜鱼、烤羊肉、烤鸭。。。。。。足足二十五篇,不急不慢,用历史的文火煨,用民间的趣谈烤,用见而不得的思念炒,用繁琐操作的工序烙,再用浓浓的乡情浇汁。写的人想必边写边念想,看的人也是边看边拭嘴。那一刻,每看一篇,就翻动喉结,又重看一遍,恨不能穿越回去。但又在那一瞬更加理解作者,他也是得之无方、唯有记之啊。
这二十五篇的美食,有些是我曾经尝过道地的、却不知典故的,比如北京烤鸭,竟还有严辰写了《填鸭冠寰中》,瞬间觉得吃真是中国最温暖的一件事。曾经在全聚德看过师傅片鸭,“讲究片得薄,每一片有皮有油有肉,随后一盘瘦肉,最后是鸭头鸭尖”,一点不差,有点时空穿越的感觉。
还有“西施舌”。郁达夫写的《饮食男女在福州》里提过“西施舌”,“色白而腴,味脆且鲜,以鸡汤煮得适宜”,以我的认知,应该就是“张港蚌”了。张港是福州的县级市长乐的一个海边港口,以“张港蚌”闻名,最著名的做法就是“鸡汤氽海蚌”。只是以我知识浅薄,竟然不知还有这般雅名。
还有汤包和螃蟹。先扯点远的。在我记忆中,首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美食文章是小时看的《少年文艺》中的《蟹黄汤包》。写的是一位老者带着孙辈去吃蟹黄汤包,馆子里一般热闹,老者却一年比一年觉得不如从前了,终于再也不去了。文中的那一句“桂花香,蟹籽黄”不知牵动了多少对美食的初体验。螃蟹,是我们海边城市最为熟悉的,却还真不知“有蟹无酒,那是大煞风景的事”。晋书.毕卓传:“右手执酒杯,左手执蟹鳌,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意兴扑面而来。海边长大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吃螃蟹的能手。即便没有木槌,也能将蟹小腿里最边缘的肉给完整挤出来。一家子围坐,桌上一大盘螃蟹,每个人都埋头苦啃,没空说话。不一会儿面前都多了一堆蟹壳,双手腥黄,唇边也不能幸免,这才相视一笑,有空家长里短。这般温馨,想必也是美食对心灵的慰藉吧。梁先生说,“以蒸蟹始,以大甲汤终,前后照应,就如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看看,吃里出学问,吃里出文章,这得是多少人的梦想啊。不过,虽然没有喝过大甲汤,我也不以为憾。我始终不认可北方的煲汤技术,下次有机会写一篇南方的汤吧,那里才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汤包,我却从未觉得有特别入法眼的,即便天津的苟不理、上海的龙翔,总觉得偏甜,也没觉着有多少令人回味。
还有佛跳墙。这算是福建的名菜。有朋自远方来,聚春园的佛跳墙算必去之地。但我个人一直于这样的大杂烩无感,特别是加了大量老酒,味蕾也受不了。佛跳墙的制作十分繁琐,别说文中提到的自家制作花个至少一周时间,就是在聚春园这样的老牌,也要大厨提前两到三天时间熬汤、泡发、炖煮,最后才能出来这浓浓的一盅。佛跳墙的价格不菲,对于寻常百姓,一般用坛烧八味来替代。差不多大小的坛子,里面加上猪脚尖、鸭肉块、香菇、目鱼、鹌鹑蛋、白菜、鱼翅、排骨等,同样炖得烂熟,虽然用料没有佛跳墙讲究,但胜在更方便、更随意,也不失为家常美味。
再说说豆汁儿。在北京念书期间,也曾被同学们拉着去前门喝过,算是入京仪式吧。一碗豆汁儿,再配上一份爆肚儿,吃的人龇牙咧嘴,看的人前俯后仰。梁先生说,“豆汁儿之妙,一在酸,酸中带馊腐的怪味。二在烫,只能吸溜吸溜的喝,不能大口猛灌。三在咸菜的辣,辣得舌尖发麻。”那种酸爽辣,绕梁三日而不绝。光回头一想,就让我们这些外乡人打了个寒战。都说,“不能喝豆汁儿的人算不得是真正的北平人”,其实,单是豆汁后加上的这个“儿”化音,就已经把外乡人和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给分开了。因为一样食物,记住一座城市;因为一样美食,爱上一座城市。
除了上述,那些个火腿、醋溜鱼、狮子头、水晶虾饼、核桃酪、铁锅蛋、酸梅汤、糖葫芦等,于我,虽然都尝过、但又像飞机飞过晴天留下的那一溜云、痕迹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我们这个年代,能保留下来的传统工艺少之又少,亦或今时今景已不同于往昔,心境也会改变味蕾吧,总之都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颇有点“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的无奈。然而,味道也许淡了,友情却越来越浓。梁先生也感慨,“知音很难,知味亦不易”。三五知己,宵夜走起,即便只是路边小摊,也有豪爽的痛快。就连文人墨客,也会“三五个一伙围着一个桌子,抬起一条腿踩在条凳上,边烤边饮边吃边笑”。美食的种种记忆,也是因为友情、亲情的注入,才历久弥珍吧。
到这里,实在写不下去了。用“想”的精神的愉悦,远比不上用“吃”的实在的欢愉。即使只是一人,只有“花间一壶酒”,只能“对影成三人”,也有“相期邈云汉”的念想。
走,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