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开始,已经有24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妈妈昨天钻到我的被窝里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在家的时候也总这样毫无理由的就哭吗?
我看着她,她下午刚透析完。皮肤从血管低下透出一阵苍黄,眼窝深深陷在眼睛底下,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如果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理应说不是啊你别瞎想,然后让她回自己的床上睡觉。但是她一边问我一边又哭了,就像前几天我爸埋怨我乱花钱而我只是想让他住的好一些就感到委屈在饭桌上嚎啕大哭,把他们两个老年人吓了一跳。后来我爸还特地买了一束花给我——我本来以为只是情人节礼物,我妈笑着说这是给你赔罪呢,我才反应过来。我很多时候好像很敏感,又很多时候有一个漫长的反射弧。
我听到他们在房间里说,难道她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起在南京疯狂失眠和心口痛的日子,我妈,一个医护人员,冷静的给我寄了舒乐安定。我想起了刚去苏州疯狂自残的日子,我妈说人在遇到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是完全正常的。我想起了医生三次给我递出的确诊单和假条,用悲悯的眼光看着我说好好休息吧孩子而电话那头的爸妈却说是个人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的,自己想开点,你们崔家人都这样。
而我长久在外地孤身一人的崩溃终于在家里再一次的全面爆发了,并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得猛烈,这时候大人们终于发现了,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你当时确诊的是什么来着?
最严重的时候,每天都要靠来士普欧兰宁阿普唑仑艾司唑仑过日子。吃了药就会睡着,睡醒了再吃药就会变得有活力,到了晚上再吃药让自己睡着。医生开了一个星期的假条给我,我告诉他,他开心的说那不是就能来我这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而那头,公司的领导被我惊出一身冷汗,吓到大领导亲自打电话给我妈,可能是怕我在公司死了吧,让我回家休养。
他总是意识不到问题是存在的。或许在他心里,就和我爸妈一样,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可心里面仍然会想给你房子也买好了长的也有鼻子有眼睛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家里条件也不差,怎么就会不开心呢。虽然他们想不明白,但是只要我说,我不开心,就算他不懂,也会尽力去哄我开心,我仍很感激。
我和阿楚因为感激这一情绪小小争吵过。阿楚说,将来和某人在一起,他对我好我就会对他好,不存在感激一说。而我坚持讲,没有人生来就该对我好的,对我好的,我要心怀感激。或许这真的是不可取的吧。
我追逐过他,通俗来说是死缠烂打。我问他当初是不是喜欢我,他傲娇脸说是你一直问我喜不喜欢你的,行吧。
我像是走在隧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突然窜出来一束光,我像溺水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追逐这道光,直到他带我走出我曾以为无边的黑暗。我们在光天之下嬉笑,并以为黑暗永不再生。然而抑郁是爱的附属品。
他说我总是揪住一些他只是开玩笑的小事不放。而他不知道的更多是,我对他的依赖却完全外显成了愤怒疏离与冷漠,而我原本只是希望这些情绪能表达我希望被照顾的诉求,但或许站在他的角度,我真的是一个非常爱无理取闹的人吧。对不起,辛苦你了,你或许也很困惑为什么我总是被小事点燃爆炸反应强烈过激又有时好像对你很冷漠吧,其实你可能也不会懂我最深层害怕被抛弃的情绪,所以你只能说能不能别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却不能对我说别害怕我不离开你,而这一切只能怪罪于我病态的表达。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我很讨厌这句诗。一人无心一人休,却望当年长相守。之前很多次闹大了的争吵,全部以他说分手而结束,他说让我找一个能更好照顾我的人陪我,在我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时候又以他舍不得我再来找我开始。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要说结束那当初这些苦挨过来不就像个笑话了吗,可到今天我也变成了动辄以分手要挟的一方了,人或许最终都会变成自己所讨厌的样子吧。嘴硬的我,大概就是看到你说你要走,我看到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还是在下一秒说了赶紧滚。相比很多人而言,我活的算是很幸福了,可这些难过是我自身难以控制的,我厌恶它们,但也习惯了和它们相处,有时候他让我快乐驱散了它们,但很多时候它们还是如影随形。
佳敏姐姐起床羡慕的看着我,真好,你一沾床就能睡着,我翻来覆去睡不了觉,我得意的笑说羡慕不来的,然后去把噩梦发的冷汗冲掉。出来努力的笑一下,然后说,今天我们就在酒店晒太阳游泳不出门了好不好?然后躺在长椅上像最近的这几天一样,除了躺着和吃东西,别的什么也不想做。
我问他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说吃鸡,LOL,美食,却没有人回答我爱。没有人陪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爱支撑着人苟活于行,而我不能只靠一个人的爱活着。我想要很多很多的关心,和很多很多的爱,我问君姐姐这是否就是世人所说绿茶婊,君姐姐轻蔑一笑说不是吧绿茶婊都挺瘦的,可太难受了,人活于世,连绿茶婊都不如。
顾城讲,为了避免结束因此避免一切开始,而我一旦开始,就会拼命避免它结束。他讲人时已近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到休息。我需要最狂的风和最静的海。我想起在海边,我往里走,海浪卷过来,满脑子都是潮打空城寂寞回,却想不起上一句是什么。我送给他一本诗经,我知他除了扉页我写的执子之手外都不会看,里面有一句讲,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海子写,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我没有才华,却和所有有才华的人有一样的苦痛,他们经历苦痛留下宝贵的诗篇,而我经历苦痛却只能完成一个普通人的一生,这也许就是最大的悲哀吧。
说到这,爸爸回来了,前几天他批评我不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把醉虾拖到自己面前来吃,桌子上别的人也要吃呢,然后他接了个电话,问我妈家后面的饭店有没有醉虾,打包一盘回来,可真好。
和他分开也有四个月了。刚分开的时候我总恨恨的等着你的死讯,可这些天我总是想起你对我的宠溺和对我最终的绝情。他们说,已经离开的人是永远不会入梦的啊,所以就算我梦到再多我们说过要去的地方,也都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真是可恶啊,你还没写出走完这条长街要做什么呢,就离开了,剩我在原地徘徊挣扎,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好像我喜欢的作家都自行了断了生命。我想我移民的最大念想就是国内没有的安乐死吧。等到父母都走了,孩子长大了,在一个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日子暖洋洋的死去,可太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