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庸荛
聚会散会时,小区的上空已经被落幕的夜色笼罩。
从北方带来的寒风,催促着江南十月的天。此时叠翠湖面上已经泛溢起一缕轻雾。对岸的游乐广场一片光影,还没有散去的游玩客人仍然忘却着时间,疯狂的享乐。有一对青年男女,借着夜色湖畔树荫,偷偷挥霍着夜晚带给他们的勇气。
湖畔中,荡漾着城市夜晚的美。
秋风带起一些凉意。
回到九平方米的租房。他没打算里克打开房间的灯,亦或者脱去身上沾满烟火味儿的长袖,便径直走到阳台,眺望着夜晚深处。
他从裤袋里面摸索出烟盒,快速地从里面抽出一根烟衔在嘴上。夜晚,细细绵绵的寒风,使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将衔在嘴上的烟点上火。于是他转过身,尝试着背对风。
一轮圆月,从对面高楼间悄悄升起。静寂的夜晚,没有虫鸣鸟叫声。层岚叠叠的树影,错落在一片黑色幕布中,渐进渐远的轮廓让人瞧的不是那么的真切。
“王八蛋,可以滚出去吗?”
从他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走向午夜。隔壁房客的情侣似乎刚刚下班回来,不知道正为什么样的事情争吵着。女的吵着要男的滚出去,男的却如同闷葫芦一样没有放出一个响屁。
他并没有心思去当一个偷听者,或者当一个好事者。他同他们既没有说上过一句话,也没细细看过彼此一眼。和他们唯一的交集,不过是早上偶尔同一时间争抢着屋子内公用的卫生间,倘若谁起晚了,就要看谁那胯间的定力更加持久。
但因为房东对于成本和收益最大化的原则,将房间格局的排布,忽略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的隔音效果。那传来依稀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声,肌肤与肌肤的碰撞声和拍打声,甚至是嘴上嚼着食物的吧唧声,还有那些男女之间被窝中的悄悄话,全然如同没有屏障,活奔乱跳。
虽说现在已经到了午夜凌晨,但是王博良不知道为何,精神照旧异常的清醒。实际上,他心里明白,一两只烟的刺激,绝对无法令他达到“失眠”的地步。
心里藏满了许许多多的心思,如同一根根细细的铁丝,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心脏,早已烙印出一条条深深的疤痕。更要命的是,这些疤痕还在持续不断的加深,增多。这些烦人的心思正在一点点的困扰着他。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是日渐熟悉的工作、也许是日渐渐远的朋友,也许是日渐模糊的生活态度,亦或者......是对那未来方向的迷茫感。
唯一明白的是,在现实面前,自己渺小的心,是那么不堪一击。
手上的烟悄悄地燃起了一段烟灰。王博良用熟练的手指敲落,散落的烟灰如同失去了生命的依靠,七零八散的散落在黑色的夜晚中。
“别落到别人家的阳台上吧?”
他探出脑袋,想要确定楼下阳台中是否有透露着光线。他怕自己的不雅行为,惹怒了楼下的主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阵细细的凉风,吹的只穿了单薄衣物的王博良打了一阵哆嗦,也让王博良在时空中胡乱飞舞的思绪回了回神。他刚刚在想什么呢?估摸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看上去想的很多,思绪也飞很远。多到自己也理不清,远到自己也摸不着。似乎想的东西又很乱,但是却也拿捏不准。但是,这种状态并不让人感到心烦,反倒有点些许平静,平静的任由自己的思绪自行飞舞。
王博良尝试着想些明明朗朗的一些事情,想工作,想未来的打算……直至脑海中不知觉的闪现了一个身影。她的身影是那么的轮廓清晰,清晰到仿佛可以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能看到她渐渐丰润的胸脯,能看到洁白的肌肤充满性的欲望,能看到她嘴角浮现的笑容,能看到她眼角疲惫的细纹,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随意飘荡。
好久没联系她了。做为曾经最熟悉自己的知己,却不想工作之后,两人的交集如同出了车站的火车轨道一般,越行越远。
他来上海实习没多久,薇薇就去了北京的一家公司上班。
他曾经对她的爱慕和思念表示过努力,只是看似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他越发的怀疑和悔恨,自己为何要选择那种古老而稀烂的信件形式,最终那份表白的信件丢失在茫茫人海,也不知有没有送到薇薇的手上,从此没有了下文。
即使他们隔三差五都能看到彼此之间在网络上的动态消息,即使他依旧在内心将她视为最重要的异性。可是久而久之,却惊讶的发现,她在他内心的身影,此刻正孤单寂寞的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刻。
可怕的是这种近乎于迷失的状态,竟没有任何让人感觉到不适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简短意明的一句话:“睡下没?”
他反反复复的将手机屏幕解锁锁屏。内心开始产生无尽的期盼。黑暗中忽明忽闪的画面,和手上未燃尽的香烟,在夜色中上下呼应。
嘟的一声,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头像,跳动着映入双眼。
薇薇:“刚洗洗打算睡。想我了?”
王博良:“嗯,发现自己寂寞了,就想到了你。还在北京吗?”
薇薇:“不敢去其他地方,怕收不下我!”
王博良:“你这尊大佛只有北京能装的下你!这么晚了,怎么还熬夜?公司很忙吗?”
薇薇:“没呢,这不快睡了,看到你的信息,立马回你不是?”
王博良:“哎哟喂,欣喜若狂,谢谢你!”
此刻他的心情稍有了些许喜悦感。
可他忽然看到小区楼下有一对年轻人,正站在路灯下拥吻。女孩的洁白的手臂,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她的手臂搂着男孩的脖子,男孩用力的胳膊,抱着女孩的腰。女孩似乎被男孩的热情,压弯了腰。他们的内心沉浸在彼此的温柔和狂热,都没有顾虑小区楼上的阳台和房间窗户里的人,是否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包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王博良。
王博良的心跳在不知觉的加快着跳动,内心的狂躁随之躁动,如同饥渴难耐的野兽,贪婪的吸收着食物的养分,疯狂的任由这种邪念滋长。脑海中甚至不由控制的开始浮现出一些肮脏的画面。
“男人就是只会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想起了薇薇和他说过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刺痛他的脑海。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不过是一头毫无感情的动物。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浑身竖起的汗毛又令他感到一阵恶心。在这种无法自拔的罪恶感面前,王博良内心仅存良知迫使他找回了该有的理性,并且深深的感到罪恶感和愧疚感。胃部和喉咙处传来的呕吐感,让他开始对这一切感到排斥,并且快速地强迫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他发现和薇薇的上一条信息,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他不确定远在北京那头的薇薇此刻是否已经睡下。
“你......话说你去北京已经快大半年了,找到男朋友了没有?”
他不奢求薇薇能立刻回他信息。在他看来,她如果睡去了,或者明天早上醒来时才能看到简讯,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找了一个,是南京人。你呢?老大不小了,也抓紧找一个哦!”
王博良并没有回消息。事实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她的消息。他只是觉得嘴里面的烟味儿突然变得如同变了味儿的香蕉,让人觉得恶心呕吐。
......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博良才回到了房间,躺下床。面对空空洞洞的房间,只有月光投射在昏暗的墙面上,窗户外阴影亦随之变形,恰似冰冷的秋风吹过,让人不免缩进了从夏天时就盖在身上被子。
小区内的路灯依旧孤独寂寥,似乎有雨滴,听着不是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