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片片花瓣抖落,树下落红一片
“哎呀,来得早,来得早,快进屋坐,进屋坐!”广福和老才几乎同时出声。
筛(倒)茶,递烟,让座,好一阵忙乎。好在广福里手,硬将媒人刘摆子和一个六十开外的老男人摁在上座了,他和老广侧面坐下,对面坐了两个女客。嫂子忙于将碟碟碗碗搬上来,然后下首坐了。
一张刚刚油漆过的、红艳艳的老八仙桌上摆满了碟碟碗碗。老一套的正月里待客用的,如卤猪耳朵、腊肠子、豆腐干子,猪血丸子等等,
以及新近时兴的瓜子、花生、水果、糖果等等,真是琳琅满目,新旧混搭,一应俱全。茶杯里则氤氲一股浓浓的老茶叶的香味。
“请!请!”宾主端起茶杯,彼此呼应。茶过三巡,老才起身告退,弄饭菜去了,叫广福好生招待客人。
三丙在灶塘里烧火,始终没有登场。
刘摆子和广福是熟人,不用互相介绍,只有另三位客人,刘摆子着实介绍了一番。
和他坐一条凳子的六十开外的老汉叫丁得高,是女方的父亲。戴一顶饭碗帽,显得脑瓜小,脸庞大,一身土农民的打扮,不像为出门做客而特意换洗过;古铜色的脸上刻满皱纹,颧骨、下巴、嘴角,见棱见角。话不多,显得沉稳,还有几分威严,几分深刻的样子。
着深蓝色上衣,年纪较大的女人是女方的姨娘,由于女方母亲身体不好,年纪又偏老,所以出头露面的这种体面活儿交由其妹代劳了。
现在要介绍女方了:他叫丁如玉,二十二岁。身高约有一米六左右,圆圆脸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很诱人。一根粗黑的长辫子垂在脑后,额前的刘海疏密有致。红色外衣,淡色衬衣,领口较低,有一截白色的脖子显露在外——这是一个健康,合乎标准的农村姑娘。
刘摆子,罗广福,丁得高三位男人坐在桌前,先是天气、年成,后是国际国内形势等等一阵乱侃。当然,说的主要是刘摆子和罗广福,得高只是有时“嗯、啊”一声而已,表示在听着。两个女人则坐不住,一人抓一把瓜子,出得门来屋前屋后地看看走走。广福婆娘陪着,时常做些介绍。
屋前是一块大空坪,足可摊得九床晒垫。这么个空坪对农家来说是很重要的;所有收获的粮食都必须在这里经过翻晒,然后才能入仓,而且红白喜事也有个摆弄的地方。坪前是一方菜地,是可以做两个屋场。这是老才的先见之举,今后可以做屋场用的。这个季节的菜园里已没有什么菜了,除了几丛白菜苔和几颗快要抽苔的莴笋外,好像再没有什么了。新一茬的蔬菜,如:豆角、丝瓜、辣椒等都还刚下种,有的已经出苗,有的还在酝酿着出苗......
菜园里过去,就是垅田,垅田再过去就是罗王路了。罗王路过去又是垅田,垅田那边有一条小河叫多罗河,河那边有罗王村的两个组。
这里地势平坦、开阔,显然是个安身立命的理想之所。
春天的阳光懒洋洋的,如玉和她姨娘立在屋角的一株桃树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对话。
“这地方好哩。”姨娘说。
“嗯。”如玉应一声,好像心不在焉。
“你看,三间大瓦房,还是红砖砌的。屋里还粉了石灰,很白很干净。走廊上还冻了些水泥,平展展的,扫帚一扫就干干净净......”姨娘唠叨着。
“你没见过城里几层高的水泥倒制房呢。”如玉不以为然。
“那是在城里,乡下有这样的房子算是一流的了。”姨娘说的也是实话。
“这家里境况看来蛮好哩。你看清明边了,灶塘上还挂着好多块腊肉,堂屋里还有一台电视机;这电视机在乡下可还是少见的呢!”姨娘继续说。
身旁的桃树上桃花开得正艳。蜜蜂们沐着春阳在花间飞舞,将片片花瓣抖落,树下落红一片。如玉并没有认真听姨娘说话,自顾自将粗辫子甩到胸前来,用手捏弄着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