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孟真感觉刚睡着就醒了。昨晚上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但是知道今天肯定还会忙，看了一下时间，七点了，允许自己赖床十分钟后才咬牙起床。

    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湛蓝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偶尔有风掠过，柳条儿们在晨光里慵懒地随风摆动几下。

  孟真随便伸了伸懒腰，压了一会儿腿，觉得精神好多了才按遥控器打开大门。

  在服务台准备工作做好，去洗车区启动设备，又到售货区溜达一圈，把缺的货上架补齐后已经出汗了。

  儿子昨天累得够呛，让他多睡会儿。孟真给自己煮了鸡蛋面，散养的鸡蛋，有点小，又敲进锅里一个，放了几颗菠菜叶。装进玻璃碗里，清黄色的面，白中隐隐透红的的蛋，翠绿色的菠菜叶，看着就特有食欲，一碗进肚，竟然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不禁哑然失笑，就这些吧，待会儿给儿子做饭的时候再混一点儿。儿子喜欢吃自己做的炒面和煎得溏黄蛋，还美其名曰：妈妈牌炒面。每次看到儿子把一大盘吃的精光，孟真才会有自己被儿子需要的存在感。

  坐在服务台里看订单，已经有十二单了，盯着电脑屏幕，盯着盯着就走神了，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在准备一家人的年夜饭？脑补他们两夫妻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的样子……

  孟真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敢想了，也不能想，因为有车进院了……

  孟真直接带车去洗。

  边洗车边偷空看服务台，没看到儿子，却看见小唐、阿坤和小张也都陆陆续续来了。孟真远远地看见他们几个，心里也踏实不少，用对讲机喊话他们洗车。几个小伙子都应声麻利的换衣服带车就位。

  孟真洗完车回到服务台，儿子才起床，儿子走到身边，孟真看着还带着浓浓的起床气的儿子关切地问：“睡醒啦？在这就会睡不好。”

  儿子略带沙哑的嗓音说：“还行，晚上澡都没洗就睡了，感觉自己是闭着眼睛爬床上的。太困了！”

  孟真柔声道：“也不是每天这样，别的洗车行都关了，只有我们的在营业，所以，活比平时多了一点。去洗洗脸，精神精神，妈给你炒面。”

  煜霖却说：“不用炒面了，我看昨天有剩饭剩菜，热热打扫了吧，今天都三十了，把剩的吃完，明天就都是新的。”

  孟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剩饭，我去给你热热。”

  煜霖问：“你吃了吗？”

  孟真敲着键盘说：“吃了，面条。”

  煜霖说：“那你忙吧，我自己来。”说着就走进卫生间，出来直接厨房，开始自己动手。

  孟真回头，看着儿子，不由得抿着嘴，笑。

  顾客看着孟真的笑容，也笑着说：“你儿子真不错，会自己弄吃的，知道心疼妈妈。学生吧？”

  孟真收不住脸上扬起的笑容：“高三，今年高考。”

  顾客满脸赞许：“这孩子，差不了。”

  孟真笑着说把卡递给顾客：“谢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办法。这是您的卡，里面还有七百八十元。”

  顾客接过卡，告辞。

  孟真走到厨房儿子身后：“用我干啥？”

  煜霖把菜盛出来：“昨天都是冷拼、熏酱之类的，我给那些加了点水炖在一起，就变成热菜了。”说完又把米饭倒锅里扒拉着“再把饭热一下，你看，有点多，你得帮我吃一点，不然又要剩，再盛就不能要了。”

  孟真想了想：“好，陪你吃点。”说完拿了两双筷子，顺便把菜端到饭桌上，等煜霖把饭盛出来，就一起吃了起来：“还别说，熏酱的菜这样炒在一起还挺好吃。”

    煜霖说：“是啊，你别光吃菜，给，这碗饭也吃了吧。”

  孟真连连摇头：“不，我吃点菜就行！”

    正吃着，小唐带顾客过来买单，孟真撂下筷子，小跑到服务台，和顾客寒暄着，又忙了起来。

  忙好，交代煜霖记账、收款，自己则带着顾客洗车。

    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忙完，孟真对小唐几个人说：“你们来了就没闲着，今天的活我都记账了，下月会给你们结算。饿坏了吧？我现在开始做饭，你们吃好再回去。”

  小张说：“不用算钱，也不用吃饭，我姑姑打电话让我去吃团圆饭。”

    小唐和阿坤也说：“我们都回去吃年夜饭，老板娘，那我们就下班啦？”

    孟真想想：“也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啊，谁不回家吃团圆饭呢？那行，你们都回去吧，年后初六开始营业，你们早点来，多劳多得。当然也要看天气，如果下雨就不用来。”

  煜霖跑到库房，拎了三箱精装红牛：“给你们，过年了，去亲戚家别空手，一点意思。”

  小唐、阿坤和小张愣了一下，看向孟真，孟真笑着说：“别愣着，拿着呀。”

  小唐带头接过箱子，阿坤和小张也接过来，冲煜霖腼腆地说：“谢谢……”

  煜霖笑着说：“不用客气，忙活大半天了，你们如果没地方去，可以来找我玩。”

  几个人点点头，拿着饮料走了。

    孟真去服务区检查一下，才回来，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和儿子的年夜饭。

  肖一森上午把妈妈接过来，才开始做菜。当最后一个汤做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华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背景墙还特意买了的装饰灯，插上电，五颜六色的灯光，再加上挂在客厅窗户上的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特别有新年的气氛。华英又在每个餐盘下都垫了新买的棉麻质地布料、贵州蜡染的餐垫，一家人团团围坐好，儿子打开饮料，逐一倒满。肖一森对儿子说：“你妈妈就是会生活，总能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

  儿子哈哈笑道：“那是！妈妈就是有品味，可她却找了您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小老太太也笑着说：“是啊，当年你妈妈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我一看就想着这个看上去就是不会做家务的姑娘，那小手细细长长、白白嫩嫩的，你爸爸给她削了苹果，她吃完直接把果核递给你爸爸，手旁边就是小垃圾桶。”

  华英也笑着说：“是啊，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妈妈什么都不让我干，我也不会干，做了一回饭，糊了，洗了一次碗，打破了好几个，锅子也摔烂了。从那以后，妈妈郑重警告不让我进厨房。”

  一家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一副了然的样子说：“妈妈，您是不是故意的？”

    华英嗔道：“哪有？是真不会干！和你爸爸结婚后最怕去你奶奶家，犯愁啊，不干活，怕妯娌不高兴，干活又怕添乱。幸好，你爸爸事先和她们说，我不会干活，她们也都不用我干啥，你奶奶也拉着我聊天。”

  小老太太说：“那是你爸让我这么干的，怕你妈妈尴尬。你爸和你妈感情是真好，你爸爸结婚前都没进过厨房，结婚后，小俩口自己过，你爸爸就开始买菜做饭、搞卫生，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会了。我严重怀疑他在家就是偷懒，故意不干的！”

  肖一森却笑着：“哪有？家里的事总要有人干啊，你妈妈不会，我也是被迫上岗的。这种事情都是小事，干着干着就好了。来，不说了，咱们都举杯，祝新年快乐！”

    大家都一起端起杯子，碰在一起：“新年快乐……”

    孟真做了六个菜，煜霖看着，赞不绝口：“妈妈，你行啊，还会做菜，我记得吃你做的最多的就是炒面、炒饭、炒土豆丝。这个清炖鸡，整只的，看着没什么油，很清淡可口的样子；这个蒜苗烧腊肉，翠绿的蒜苗，红辣椒，紫红色的肉，感觉能吃两碗饭；还有这个油爆虾，我得先尝一个，嗯嗯，好吃……”

  孟真抽了张纸巾给他：“这孩子，我也会做，就是懒得做，也是怕做不好，来，咱娘俩落座吧，第一次咱俩一起过年。”说着，坐了下来。

  煜霖也坐了下来说：“咱俩喝啥？”

  孟真拿起红酒：“这个吧，不会喝，少抿点，意思一下。你和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喝过酒吗？”

  煜霖看着妈妈倒酒，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翻腾着，他抿了抿嘴唇：“我不能喝酒，啤酒喝过半杯，就不行了，脸通红，白酒更不行，闻着味儿就想吐，红酒应该半杯也能凑合，行了，就这些。”

  孟真笑着调侃：“你这点就随我，对酒没感觉，不喝也不想，喝了就会醉。你爸那是三盅全会，千杯不醉，喝啤酒只能算漱漱口。”

  煜霖苦笑了一下：“他哪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呀，喝多的时候，实在难以形容。”

  孟真端起酒杯：“来，儿子，新年快乐！”

    煜霖也端起酒杯，和妈妈的酒杯“呯”地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孟真给儿子夹了一个水晶水饺，五色缤纷的馅料透过透明的饺子皮，看过去，令人食欲大开。煜霖咬了一口，惊叹道：“太好吃了！最主要是还好看。”

  孟真看着儿子吃的欢乐，笑容又爬到脸上：“第一次包这种皮的饺子，还挺忐忑，怕失败。看这效果，还挺满意。”

  煜霖边吃边说：“我看冰箱里的菜都塞的满满的，你哪有时间去买菜啊？”

  孟真只说：“我让你老姨带的，不然，过年还要出去买菜，太麻烦。”

  煜霖说：“这些够咱俩吃的，我初六就要回学校，你得吃到元宵节去。”

  孟真夹了一块鱼肉：“那就使劲吃，争取你返校之前吃光。这鳜鱼真不错，来尝尝……”

  煜霖看着自己被老妈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有点无奈：“我的个妈呀，我自己吃，你别管我了……”

  孟真只是笑，嗔声道：“熊孩子……”

    晚上，孟真又调了了饺子馅，和了一块面，准备在半夜十二点辞旧迎新之际包点水饺煮迎新年。儿子回房间学习，而自己又不想看电视，交代儿子一声，自己走出洗车行，出来散散步。

  除夕的海洲城，灯火辉煌，马路两旁高大的银杏树上挂满了装饰的小灯，两个大红灯笼配上银色的灯光，像是在银河系中徜徉。所有高大的建筑物上都换了新的霓虹灯，放眼望去，简直是一场盛大的灯光秀。马路两边的店铺都关了，街道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过往车辆也很少，偶尔有，也是疾驶而过，可能是都赶着回家过年吧？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时刻，孟真想起了王勇涛，自己的丈夫，他在小年之前给自己打过电话，问能不能回家过年，得到否定的答案，便挂断了，再也没联系过。据网上流行的说法，这样的老公被称作：云老公。只在网络云储存，没事见不到人，有事也见不到，偶尔有非他不可、不得不找他的事，才联系一次。这样也好，各自安好，免得见面了都不自在。但是这样的婚姻状态会对儿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影响他的婚姻观？他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婚姻是正常的？以后他的妻子、孩子，他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呢？

  孟真突然发现自己不敢想这件事情了，她强迫自己看向远处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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