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密室杀人？”我穿上隔离服，走进房间。

我的搭档沉茗站在尸体旁边，秀气的眉毛蹙起，不冷不淡地应了我一声。

我的视线也终于从他薄而浅色的唇上移开，在尸体边蹲下来，慢慢地掀开新的死者脸上的白布。

“不用看了。”他取下眼镜，揉起自己的眉心，“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穿着浴衣，背后压住的衣服部分是潮湿的，腋下和会阴.部分还带有水渍。死者刚刚洗完澡，连身体都来不及擦干，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写好情书吞了药。”

我点点头，将白布重新盖好，对旁边的警员道：“可以交给法医了。”

“Fxck！”我的搭档突然愤怒起来，一拳砸在贴有金底纹银壁纸的墙上。

几个平时熟识的小警员忙出声阻止，我拦住他，“别拿自己出气。”

“可是！”

“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我的探长大人？”

他的气势弱了，流露出疲惫的神色，靠着我的肩，好一会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已经是第五起了，明明是连环杀手，我却找不到一点证据。我帮不到你。”

“你已经尽力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就像摸着我养的那条小狗，“别想太多，这次的信呢？”

“已经交给鉴识科了，他们检查过字迹和指纹后会还过来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累了吧，我请你喝咖啡。”

要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件，不如说这是一起连续自杀案件。大概在一个月前，一个女人留下一封情书，描述了对已婚上司的爱恋和内心的绝望，在卧室里死去，当时我们将其当作自杀案件处理了。后来却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媒体的报道也从“单身女职员为情自杀”变成“情书杀手再度出现”。

警局在新闻发布会上反复强调这是有组织的自杀活动，而不是杀人，但也无法堵住微博疯狂的脑洞。

找不到线索和嫌疑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所有案件的共同点，就只有信纸背面画上的那颗蓝色爱心。

说实话，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其实是每次都会接到这个案件的我。我知道的。所以队长才会想法设法把我留下，阻止我第一时间接触现场，以免我做出消除证据的行为。我的搭档，也是知道的吧。就像他知道我喜欢他一样。

……完全没有必要的。如果他们需要一个人顶罪，来堵住媒体和民众的嘴，只要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今天晚上，鉴识科把那封信还回来，我们就把所有的信放在一起仔细研究一下吧。”我的搭档犹豫了一下，对我说。

“今天队长找我。”我垂眸，微微地笑着认真地搅拌自己的咖啡，“他说不希望你再困扰，也不希望我困扰。明天开始，你的搭档会换成副队。”

他愣愣地问：“那你呢？”

“我会有一段时间的休假。”我说。

停职查办，然后被指控杀人吧。

他看着我，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会误会那里面所包含的感情。

“至少今天晚上还是，不是嘛。”他抓住我的手腕，似乎愤怒起来，“你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

“我已经累了。”我捂住脸，“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我不可能…”

他悻悻地放开我，旋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的，他已经结婚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很适合向他索吻，但是我有心理洁癖。如果一点都得不到，那么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知道他今晚会去看那些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翻看那些我几乎可以背诵出来的句子。其实我知道这些信的联系，前一封信里面每段的第一个字母连起来，就预示着下一个死者的名字，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第五封信里留下的，是我的名字。

我是情书杀手的下一个目标，也是最后一个，我是不会写任何东西的。

那时候我就可以消除嫌疑了，不，也许当局会给出我畏罪自杀的证据吧。

他皱起眉，为别人考虑事情的样子，善良得像个天使。

我笑了。

我关上淋浴器，一.丝.不.挂，湿淋淋地，用事先准备好的抹布把沾满水汽的镜子擦干净，认真地穿上正装。我不想穿浴衣，也不想穿睡袍，死亡是一件很正式的事。只是衬衣因为水渍黏在身上，有些不太舒服。

我走出浴室，听到一阵敲门声，我在床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敲门声停止，不错的听力让我听到门锁发出被撬动的细微声响。我阖了阖眼，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衬衣黏在身上，我想我可能是太激动了。

大门被打开了，那个人放轻脚步，向我的卧室移动过来。

卧室门被猛地打开，我的搭档举着枪，对准我的脑袋。

我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Xx探长因公殉职，情书杀手真相水落石出”我看着报纸的大标题，目光涣散。

“辞语？”队长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队长咳嗽了一声，“你先回去休息吧，离职申请我会帮你交上去，至于通不通过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拿上我的外套。拉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看到队长安慰那个哭泣的女人的样子。她是沉茗的妻子，就连她都不知道，他并没有确定死亡，只是失踪了。

昨天早上，在我家，大家发现了失血过多昏迷的我和另一个男人的尸体，同时在血液中检测到了我的搭档的DNA。我也因此搬离了那个住了很久的小公寓。住回了老家。

在那个男人身上搜出了两封信，第一封写了他的单恋故事，第二封上面只有三个字：结束了。那是我的字迹。

我知道沉茗没有死。

他是不会离开我的。

他看着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的手指在他薄而浅色的唇上划过。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