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千古疑问千古问 善恶缘何总同根
大姐走后没几天,馨雅接到她弟弟的电话,说要到嘉善来,还要他们帮忙找个事做。这可把馨雅愁坏了。若是换成其他人要过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可她弟弟却不是其他人啊。他大名叫桂建刚,馨雅那年在城里开餐馆的时候,曾对街上的小混混说过她弟弟也是从山上下来的,那是真的,只不过当时他还在监狱里,没有下山。现在出狱没多久算是下山了。
那年他与街上的无良人员汹酒打架,剁掉了人家的小手指,砍了人家二十八处刀伤,幸好没有致命伤,在医院缝合了一百零七针。逃逸半年后被抓获归案,判了七年,前几个月刚刑满释放。
有人曾问他砍人是何种感觉?答曰:“与砍南瓜没有分别。”由此可见,其心之狼毒,手段之残忍。就连附近的居民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都会说:你再不听话就叫桂建刚来收拾你。小孩便不敢吭声了。家里有时一年半载没有人住也不会丢东西,街坊邻居都说小偷过他家门都要绕着走,怕他以后回来知道了那就是大祸临头。
谁会想到馨雅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儿真有那么一个无比凶狠的弟弟呢?她姐弟俩一个像菩萨转世,一个如魔鬼附体,难道菩萨与魔鬼可以同胞而生吗?或许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们都是天使。有道是:
千古疑问千古问,善恶缘何总同根?
红颜白骨皆虚妄,翠竹黄花一法身。
桂馨雅出生之后没多久便被送到外婆家寄养,差不多到七岁读书时才真正算回到家里,就是在读书上学之后,一到寒暑假还是去到外婆家里度假。
在馨雅的眼里,外婆身板儿不大,总是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绣个花儿栩栩如生,一辈子口中都从不带一个脏字儿。外人不知道,她还会读书认字。
说起来命运也是十分坎坷,本是一家世代书香门第的淑女闺秀,嫁到馨雅的外爷家,原本也是非常的富有的,但馨雅的外爷及前一辈人迷上了鸦片,到她外婆过门时,这家里其实就只剩下个空壳了。
婚后的日子自然是外强中干,入不敷出,日常开支用度愈来愈捉襟见肘。不久,馨雅的外爷实在是觉得生活难以为继又无路可寻便舍妻弃家不辞而别,并在屋后的一颗香樟树上刻下了一首诀别诗:
君问锦柜家道空,皆因吞云吐雾弄,樟下难恕百年身,废屋不与葬花容。
据说是跑去当兵吃粮了,一生再也没有回来过。馨雅的母亲实际上是个遗腹子。但是,馨雅的外婆名声很好,又是个漂亮妇人,被现在的外爷以童子之身迎娶回家。
开始时,馨雅的亲外爷这边家族里还不准她外婆再嫁,后见外婆去意已决,也就勉强同意了。但不准带走馨雅的母亲,暂由亲外爷这边的亲族长辈代为抚养,过了几年,见她们母女分开实在可怜,在其答应不能改名换姓后才准她带走。所以馨雅的母亲和几个舅舅皆不同姓。
馨雅从小与她在一起,背诗,学绣花,听故事。所以馨雅在上学之前,不说唐诗宋词,《诗经》也能背得很多。乃至于她上学之后一直都是喜文厌理,所以连大学也未能考上。不过,这并不是她脑子笨,工作后,她学习会计统计工作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敏捷和悟性足以说明她的聪明。
外婆的豁达善良,行姿坐相,言谈举止,女工诗文,相夫教子,持业把家,都耳目口染,潜移默化已经印在她的骨子里了。老人家活到九十五岁去年才告别人间,馨雅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丝丝老人家的影子。
而馨雅的母亲三岁离开外婆到八岁时才又回到外婆的身边。她的性格完全不像外婆,是一个自我意识和反叛意识都很强的人,加之成长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月,家里大人疲于孩子吃饱穿暖,无暇精神培育,造就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有点自私,有点野性,还有较为浓厚的重男轻女思想。
桂建刚不但是家里的皇帝,就是左邻右舍也是没人敢惹的。馨雅的母亲还比较迷信,常常带着他到不远处的观音庙上香祈福。在一切神灵尽皆被打到的那些年月里,寺庙里不敢去,就是路边岩壁上的佛菩萨,都是要拜的。而馨雅和阿姐一次都没有被她带去过,阿姐比馨雅都要大十多岁。她是领养的,这是由于馨雅的母亲差不多快到三十几岁时才开怀生育了她们,在那个年代是非常晚育的。所以桂建刚才会受到如此地宠爱,才会慢慢养成如此地肆无忌惮忘乎所以样子。
后来,庙里又可以烧香磕头了,母亲去的次数就更多。记得有一次,胆大妄为的桂建刚在放学回家的途中竟然偷偷摸到庙里拿走了菩萨身上搭的红(红布或红绸)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回到家里便成了一个硬脖子,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儿。送到医院也查不出病因。最后还好,馨雅的母亲知道他拿了菩萨的红,吓得连夜连晚到庙里去请罪下话,请求宽恕。说来也怪跪了两个小时竟然好了。这个是真的事儿但写出来就显得有点封建迷信色彩了,不可取的。也许这是各种巧合凑在一起了所以就显得神奇,我们要相信科学。我真心想说的是:任何人都决不能轻慢亵渎别人的信仰。再顺便说一句:任何害人害己的东西都不配称作信仰。害人害己的人也不配拥有信仰。
桂建刚就是在这样一个宽松自由得没有边界的环境中长大,他除了会作贱伤害别人之外再不会别的,同时他也迷失了天良,放逐抛弃了自己。不知敬父母长辈,也不知亲兄弟姊妹。终究恶有恶报,坐了七年监狱,现在出来就算他有回头之心,社会大众也难免心有余悸,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相融。
馨雅觉得揪心难受的是,一方面毕竟是同胞弟弟,血脉相连,在里面遭了七八年罪,一直没有看见过他,也想看看他是啥模样是胖了还是廋了,希望能帮他重新回到家庭社会,做一个正常的人。另一方面又怕他恶习难改,惹事生非,再遭祸殃。所以她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这天桂建刚又来了电话,好像是第二天就会到这里。夜里,馨雅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时不时地叹气,文雍见她这两天郁郁寡欢的样子,很是心痛她,便靠了过去,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桂丫,你别太担心了,哥和你一起想办法,啊~”
馨雅还是忧心忡忡地说:“哥,你说他啥都不会,能干什么呀,而且他还不一定高兴吃苦,真不知该怎么办,哥,丫心里好烦啊。”
文雍还是尽力往好的方面去帮她排解烦恼,他说:“丫,你们都七八年没见面了,也许他改变很大也说不定的,你咋还是老眼光呢,别想那么多了,等他来了以后,弄清他的真实打算,我们再去帮他想办法拿主意好吗?睡吧,啊~”
馨雅觉得有些愧疚:“哥,又打扰你睡觉了。”
文雍充满爱怜的语气说:“说啥呢,傻丫,你有心事我能睡吗?睡吧,睡吧,啊~”
馨雅这下倒是有些乖了:“嗯,晚安,哥。”
文雍又一次亲亲脸蛋儿说声:“晚安。”